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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NO.1879-福建起豪宅
作者：那日蘇
校稿：朝幹 / 編輯：養樂多
中國哪個省份民富水平最高？這是一個經久不衰的問題，浙江、廣東都屢屢在此類問題討論中得到極高的呼聲，可當你走進福建農村的時候，也許會看到令人大吃一驚的場景。
一排排風格各異的豪宅鱗次櫛比，彷彿置身於西方魔幻世界，又恍然以為自己穿越進入到了中國仙俠小說當中的富麗宮殿當中。
猶如皇家宮殿，竟是福建農村▼
這都是真實存在於福建鄉村之中的民居，那麼是什麼早就了這種大建豪宅的風氣呢？
夢中城堡
福建農村的房子能有多壕，對於外省人來說可能是無法想象的。尤其是在福州、泉州、漳州下轄的鄉村，行走在這樣的鄉間路上，往兩邊去看，有種歐洲中世紀莊園的感覺。
拜占庭式圓頂設計，不是教堂是誰家▼
首先是層高，在北方農村很少有超過兩層的農村住宅。但是在福建，三層是起步線，五六層不算高。以前每個村裡面都有那麼一棟到達七八層的豪華建築，它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各家各戶的羨慕，於是高大建築像雨後春筍一般拔地而起、節節升高，家家鉚足了一口氣去發起爭奪天際線的鬥爭。甚至在有些村莊出現了超過10層的民居建築，作為全村最高人造景觀接受村民的頂禮膜拜。
不管空置多少間，首先高度上就要高人一等
存摺餘額無法展示，房子炫富未嘗不可▼
其次在設計風格上，福建農村住宅也區別於我們印象中的農村樣貌。從外觀上，福建鄉村裡每一棟別墅都獨具一格：有中式古典園林風，體現著江南水鄉的婉約；有中式皇家宮殿風，體現著威嚴莊重、唯我獨尊的霸氣；有美式田園風，體現簡樸大氣和實用主義；有法式鄉村風，體現著田園牧歌、寧靜悠遠的歲月靜好；有北歐極地風，體現著素雅極簡、不拘一格的「禁慾系」美學；還有地中海清新風格，體現著鄉野生活的恬淡閒適。
儘管出圈的大多是歐式建築
但福建人的審美並沒有如此單一
中式古典，水墨景也可窺見▼
小小鄉村竟然聚集了世界各地建築藝術風格，可謂之為全球化時代下多元文化融合的標杆典範。這些林立的豪宅別墅，讓人瞠目結舌。
除此之外，混搭風格也是屢見不鮮，羅馬柱、凱旋門、大理石這些西式元素搭配上大紅磚瓦、飛簷斗拱，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中西合璧，鮮明的風格衝突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之感。
既講中式風水，又添西式元素
中西結合時髦大氣有特點▼
在我國南方廣大地區，別墅並不少見，但是能稱得上豪宅的寥寥無幾，像福建鄉村這樣大量豪宅的景象實是鳳毛麟角。
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特性，決定了土地資源的稀缺，也帶給了福建本地人充分利用土地空間的習慣。即使是在面積狹小的宅基地上面，也儘量充分地擴充自己的居住空間。
宅小房子高，體面不能少▼
在福建人對居住環境的要求不斷攀升的過程當中，別墅的標準也被拔高了。在閩東，三層都只能叫榴房而非別墅。榴房類似於日本的一戶建型別，「榴」為當地的面積單位，一榴地大約四米寬，突出了榴房建設面積的狹小。
探大錢，起大厝
宗族觀念對於福建農村豪宅的建設也起到了指導性的作用。首先從地理上看，福建全境位於我國東南丘陵地區，平坦的土地非常狹小，全省80%的人口集中在沿江河谷或者海岸地區的經濟發達地帶。
除了狹窄沿海和閩江流域，就沒有什麼平原了▼
一般認為，福建地區上古時代居住的人群為操南島語族的諸民族。隨著中原動亂，經濟和人口重心經東漢末年戰亂、安史之亂、靖康事件等主要歷史事件逐漸南移，在這一過程之中，中原人口大批遷居南方。
這也是至今閩南人還自稱鶴佬人（河洛人）的原因，因為他們的祖先來自中原黃河流域的中游洛河平原。從北到南的遷徙，跨越了數千公里，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出於對生的希望，福建先民們跨過了這一步，這是值得我們去探索的民族史詩。
南方的大規模移民也是有先後次序的
福建相比嶺南還是晚一些▼
先民們跋涉萬水千山南下，除了依靠勇氣和智慧，團結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因素。在歷史上，南下的百姓們以家族為單位相互扶持，形成了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大家族生活方式。這種應對極端環境的生存方式在一代代的代際傳承下被固定為傳統，形成了今天在福建省蔚然成風的宗族觀念。
漢民入閩後不僅要與土著爭地
各家族之間也要進行資源爭奪，鞏固勢力
故而抱團現象是常態
而宗祠又是家族歷史傳承的一個重要載體
（圖：楊玉誠/ 圖蟲創意）▼
宗族觀念對福建農村豪宅的別墅的影響體現在多個方面。首當其衝的，就是比鄰而居，在過去以福建龍巖為代表的客家民繫有一個特點，整個家族可能多達上千人居住在一起。比如最為典型的土樓，既作為生活場所，也具有防衛功能。土樓中央是宗族祠堂，大家一起透過祭祖的方式，增強家族的凝聚力。
家族群居，祠堂居中
（圖：MICHEL/圖蟲創意）▼
今天雖然生活方式已經和往日不盡相同，但是比鄰而居還是對現代福建人有著很大吸引力。通常一個村裡有不少家族親戚，相互作鄰居也更為放心。還有一個原因是，能批下來的宅基地面積十分有限，多戶豪宅合建可以共享庭院的面積，這就組成了豪宅建築群。
另一個方面，攀比心理在福建豪宅建設上起到了無可爭議的作用。離得近的幾家，如果誰蓋起了6層小樓，那自己蓋四五層就顯得沒面子。如果這家是家族內的長輩倒還好，若是平輩甚至外族人，那則是有辱家門。為了面子，很多人選擇拿出超出一般標準的購置款來修建豪宅。以至福建農村的豪宅越建越高，外飾也越建越奢華。
毗鄰而居常有攀比心理
甚至覺得低於別家會影響家族子孫的運勢▼
相比之下有些房子的內部裝修就稍顯簡陋，有的只是房內住人的兩層精裝修，其餘都只是簡裝。有的時候是外表看著光鮮亮麗，其實內部別有文章。
不管怎麼說，修建一棟可以稱之為豪宅的別墅，所耗費的錢財也是一筆大數字。由於農村自建房從材料、工人到裝修，全過程都由屋主自行把控，所以建一棟豪宅的價格差異也非常大。有的在自家宅基地上建設，工人材料能達到友情價，5層的樓房四五十萬就能下來。有的同樣是5層樓房，自家對於居住環境要求非常苛刻，在每個細節精益求精，並且為了追求大面積，還要購買村內其他家庭的宅基地指標，這樣的房子可能500萬不止。
區域內的貧富差距也體現在房屋上
豪宅錯落有致昭示著各家的經濟水平▼
不管怎麼說，相對於北上深大平層，福建農村豪宅在價格上不處於劣勢，而在實際使用者體驗上，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番仔樓
福建傳統觀念裡面，有一個很重的鄉土情節，被稱為「葉落歸根」。這也是形成福建農村豪宅林立現象的重要內生動力。
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的格局，使得傳統農業生產被限制在極小的空間內。即使再怎麼對大自然進行改造，也難以養活更多人口。於是，向海求田就成了福建先人總結下來的生存智慧。
福建多山，丘陵和山地佔據全省大部分面積
對可耕土地的利用可謂是極盡所能
（圖：陳小羊/圖蟲創意）▼
向海求田在具體操作中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在生產方面，福建沿海居民的餐桌上很大一部分是海味，大海是人類最後一片獵場，也是福建人新開闢的肥沃田地。海產為養育福建4000萬人口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靠海吃海，與海搏鬥
（圖：桂林土人/ 圖蟲創意）▼
另外，海洋的陰晴不定、變幻莫測也鍛鍊了福建人的勇氣與闖勁。如果我們檢視海外著名華人華僑，各色科學家、政壇精英、富商，會發現他們中有相當大一部分人祖籍福建。辛勤勞動、敢打敢拼是福建人在海外能獲得成功的關鍵。
20世紀末期的華人首富林紹良
祖籍福建省福清縣
（圖：Wiki）▼
在福建，中國人安土重遷的觀念是從另一個方面體現出來的。他們鼓勵年輕人去海外探險，去求財，去尋找屬於他們自己的天地，但是必須要時刻記得自己的家族和故地，這也是福建農村裡面，很多豪華的別墅似乎缺少一些人氣的原因。
很多人在海外賺了大錢，就回到鄉里來建豪宅。其中有很多人不是為了住，豪宅在這裡面扮演了凱旋門的角色，目的是告訴鄰里鄉親，我回來了，我出息了。
豪宅的意義未必在於住
也可以是對故鄉以及故人的一種離鄉交代▼
這種現象在福建已經存在了上百年，我們熟悉的那種中西風格相容的洋房，在福建有一個專有稱呼：「番仔樓」。「番仔」是過去閩南一帶對於東南亞南洋的蔑稱，那時下南洋討生活的福建人見識到了西式建築的特點，賺到錢之後將南洋的建築材料裝船運回老家，仿照西式洋樓的樣子修建了番仔樓。
廈門市集美學村南僑樓群建築
（圖：仙人闆闆/圖蟲創意）▼
時至今日，這個回老家建豪宅的傳統依舊被繼承了下來。不過可能福建的這種農村豪宅現象也終會成為過去式，現今福建省政府已經出臺了相關政策，規定農村自建房不得超過三層，並加強了對於農村自建房建設的管控。
控制了層高，還可以在造型和內飾上花心思
也說明乘著時代發展的東風，很多人確實先富起來了▼
參考文獻：
1.http://www.fujian.gov.cn/zwgk/zfxxgk/szfwj/jgzz/gtzycxjs/202102/t20210204_553149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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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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