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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報 科學文摘 11

【青龍人】1.王海津:鄉村記憶就是我的詩和遠方 2.大解:詩歌三十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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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19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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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印象

1.王海津:鄉村記憶就是我的詩和遠方

人物簡介:筆名:海津,生於1964年,河北青龍人,現居秦皇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20世紀80年代開始文學創作,詩歌,散文作品散見《散文》《散文選刊》《散文百家》《華夏散文》《中國散文家》《散文世界》《綠風詩刊》《上海詩人》《青年文學》《文學界》《山東文學》《芒種》《滿族文學》《讀者》《人民日報》《廣州日報》等報刊以及《2015中國年度精短散文》《2016中國年度精短散文》等各種文學作品集,獲「首屆華夏散文獎一等獎」等多種獎勵,入選河北年度散文十佳旁行榜,作品被選入江蘇、湖南、山東、北京等地高中語文試題。出版有詩集《走過原野》、散文集《鄉村碎片》《城市鳥群》等文學作品集。

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還有詩歌和遠方的田野。

這首流行於2016年歌曲,完全適用於從小在青龍山區里長大的王海津。

與很多城裡人不同,這個從小就與詩歌、遠方的田野相伴的人,從沒有背棄過鄉村,從沒有偏離過記憶的軌道,也從沒忘記過鄉愁與故土。

於是,2016年,他推出了兩本新書。一本名叫《城市鳥群》,一本叫《鄉村碎片》。

書名正如他現在的狀態:他是飛翔在城市上空的鳥兒,但,落腳的土地,卻是永遠未曾離開的鄉土。

十五歲離家的年輕人

生於1964年王海津,在15歲之前,一直沒離開過鄉村。

他的老家,在青龍滿族自治縣一個名叫鵲雀窩溝的山村,這個很拗口的名字,別人念起來很不習慣,但王海津說,用青龍鄉音念起來,卻別有味道。

青龍多山,多水,也多文人。王海津很慶幸,在他人生的關鍵時刻,總能碰見影響他命運的文人。

第一個文人算是他的太爺爺,其實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人,沒讀過書,可是喜歡書,買過很多書,也讓自己的孩子們從小就讀書。王海津記得,在文革破四舊、全民只能閱讀紅寶書的時代,家裡人把太爺爺買來的書,藏在屋後地頭的一個牆窟窿裡,這些沾滿了泥土、存在了至少百年的書,曾陪伴著王海津在鄉村度過了漫長的童年、少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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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書,有些還是線裝的,古色古香,讓我開始喜歡上了文學。」

15歲那年,初中畢業的王海津考入承德地區衛校,子承父業,準備從事醫學工作。而此時,正是全民高考揭開序幕的那一年。

讀書不再是一件需要偷偷摸摸去做的事,讀書人,成了一個受人尊敬的群體。而他也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和的讀書人。

1982年,分配到青龍縣醫院的王海津與解文學相遇,多年以後,此人以「二解」之名,聞名於秦市收藏圈和文學圈,皆因他還有一個哥哥,名為「大解」的解文閣

解文閣,青龍人,中國目前最好的詩人之一,也是當時文學青年們的偶像級人物。與大解、二解兄弟相識,是王海津創作生涯中重要的轉折,也讓他開始從一個愛好讀書的青年,轉向創作領域。

「大解當時來醫院看我們時,拿過一本書,是惠特曼的《草葉集選》,我看了很喜歡。可是找不到這本書,就借來,一首一首地抄,整本整本的抄。」

那時候,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是一群同樣年齡、同樣愛好的青年們,這些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在年齡稍大一點的大解等人的感召下,開始讀書、寫作,只要閒下來就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而此時,中國正在興起一股「文學熱」,朦朧詩,傷痕文學,新戲劇,西方魔幻主義,意識流……身處這個思想解放、文藝復興的時代,成為詩人、作家,是當時文藝青年們最時尚、最高階的追求。

「許久東、大解、胡廣利、孫明君、李建文、張世民,還有後來更年輕一些的閻天爽、嚴力紅等人,我們常聚在一起,以寫詩為主,探討文學。還成立了一個詩社,叫山鷹詩社。」

如今,山鷹詩社已經成為歷史。這個詩社裡的很多人,已經離開文學創作之路,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崗位,但也有人一直在堅持,在創作。例如王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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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津難忘背後的家鄉鵲雀窩溝

《大屋》讓我知道了為什麼寫作?

縣文化館對這群年輕人的舉動十分支援,以他們為核心,辦過一個刊物,名叫《飛瀑》。

這個雜誌一辦就是六七年,做為季刊,是青龍文學的創作土壤,很多人從在這上面發稿開始,逐步成為全縣小有名氣的文人,不少人還透過寫作改變了命運。王海津就是其中的一個,他透過發表作品的影響,從醫院調到縣文聯,成為專職文藝工作者。

他的詩歌創作才能,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1986年,王海津與《秦皇島日報》社副刊編輯劉學勇相識。這位資深的文學編輯認可他的文學才能,破例為他在報紙上發表了組詩。

在報紙只有四開四版、副刊版面一週只有一次的年代,能夠給一個青年作者發一組詩還是件很難的事。為了這組詩,編者還特意約作者為詩歌寫了評論。王海津的詩歌也由此開始引起了人們的重視。

「在《秦皇島日報》發組詩加評論推介的,我可能是當時最早的一個。從那以後,我們秦皇島詩歌的繁榮時代似乎也到來了,更多的人在《潮汐》版刊發了組詩與詩評,也認識了很多詩友。」

一系列的詩歌作品、作者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了,西雨、解文閣、許久東、一笑、亞剛等詩人,成了當時報紙副刊上人們隔三岔五就能見到的名字,他們和今天的網紅一樣,被人們喜愛、推崇,被文學青年們學習、模仿……

1989年,王海津開始了創作上的轉型,進行散文創作。他的生活也逐漸發生變化,他不再是青龍地區的作者,而變成了市裡的作者;2000年,他的工作也開始發生了變化,從青龍調至秦皇島經濟技術開發區工作,離自己熟悉的鄉村、縣城越來越遠;曾經志同道和的朋友們,也紛紛走上不了不同的人生道路;這一切,也促使他的開始重新思考人生、面臨決擇……

他開始有了更多的思索,甚至是痛苦的選擇。

創作者永遠面臨著一件事情:寫什麼?為誰寫?為何寫?王海津也一樣無法逃脫這個宿命。在寫了大量的文字、發表了大量的文章之後,對於寫作,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寫過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自己是否只甘心,做一個市區的作者,而千篇一律的重複自己?

2008年,王海津寫出了散文《大屋》。

這篇散文完全是當年一段真實的生活經歷。當時剛剛分到青龍縣文聯工作時,因為沒有地方住,縣文化局將一個評劇團排練的大廳借給他住。屋子很大,很空曠,堆放著很多雜物,也充滿著一個劇團解散了後的有些淒涼的記憶。王海津就在這間大屋子裡生活了好幾年,在這裡寫作,讀書,享受著一個人的孤獨,也曾收穫了再也不會重來的愛情,後來他有了新的住處後,搬出了這間屋子。但每當評劇的音樂響起時,大屋的景像就又會在腦海中重現,宛如記憶,破空而來。

在創作這部作品的時候,王海津已經久居城市多年,早已經住進了寬敞明亮、四季如春的樓房,然而這段艱苦而難忘的歲月,卻從未在他腦海中抹去。他寫下了這篇情真意切的散文,被權威雜誌《散文》刊發,入選2008河北年度散文十佳排行榜。

「從那時起,我覺得我的作品有了提升。我開始知道自己要寫什麼了。」

《大屋》是一個轉折點,從那時起,王海津從一個詩人,向一個散文作家轉型,就如同一個人告別青春期走向成熟,他的作品,也開始告別了青澀,而走向果實豐華。

王海津新書《城市鳥群》與《鄉村碎片》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屬於自己的鄉村

王海津的散文,漸漸成為秦皇島文壇一道獨特的風景。亦成為以散文作品獲得全國影響的本地作家。

他的散文作品榮獲過「首屆華夏散文獎一等獎」,入選過「全國最佳精短散文選」,還曾進入過多地高中的語文試題,對於自己散文的成就,他認為這是「積累的結果」。

「作家有兩種,有人靠天賦,有人靠積累,我是後者。」

積累,來自於生活,來自於獨特的人生體驗,對王海津來說,他生活中無法割捨的永遠是鄉村。

儘管早已經在城市安家立業,但他的心裡,仍難忘生之養之的地方——鵲雀窩村溝村。

他經常回到故鄉,在那裡還有他年邁的父母和親人們。在故鄉貧瘠的土地上,他也能發現城市裡沒有的財富。

「有天早上,我起得很早,看見枝丫上站立的鳥兒,空氣特別清新,鳥兒隨著我的走近,呼啦一下飛上天空,繞著大樹轉來轉去,不肯散去。我錄下這段影片,這是在久居城市裡,看不見的情景。」

王海津認為一個人有兩種情結,鄉土情結與故鄉情結。而生他養他的鵲雀窩溝,是兩種情結的完美體現,這裡是他的故鄉,也是熟悉的鄉土。一草一木,一景一物,無不關情。

他開始動起了寫故鄉的念頭。沒想到這一寫就是五年多。

「開始只是斷斷續續的寫,寫了有一萬多字,後來不太滿意,覺得沒有突破,就重寫。」

而此時鄉土文學也正進入一個新時期,以劉亮程為代表的一批散文作家,寫出了相當有份量的關於鄉土記憶的文字。

「劉亮程的寫作更多的是內心的感受和體驗,可是我不想重複他的手法。我要寫出我記憶中的鄉村,他不僅是文學,還應該是歷史和記憶。」

帶著這樣的想法,王海津對他所要寫的內容進行了重新的規劃。

「我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是先有題目,再進行創作。基本是先有綱,後有內容。」把散亂的鄉土記憶,綱張目舉分門別類,有序的排列成「村莊」「地名」「舊時」「人物」「上學」「拾柴」「家蓄」「蟲獸」「莊稼」「蔬菜」「樹木」「水果」「器物」「飛鳥」「野花」等回目,讓這些文字與章節既是碎片,連起來還是一個整體。

在這種全新的寫作技法上,王海津也有自己對於鄉土文學的態度。

「我注重文獻性,即使拋開了其文學特點,這仍應是一部帶有很強資料價值的著作。此外,我不評價,不回憶,甚至不懷念,不煽情,我也不涉及鄉村以外的世界和龐雜的知識。我要給大家呈現一個原汁原味的鄉村,高度還原一個純粹的鄉村記憶。」

2016年末,散文集《鄉村碎片》出版。

出版後深受好評,秦皇島市地方誌辦公主任孫繼勝將此書徵集過來,利用其中大量、細緻的文獻內容,又重新編輯梳理成為《鵲雀窩村溝村志》一書,將一部散文集變成了一部真正的村志史。王海津和孫繼勝,一位文學作者和一位史志工作者,在無意間也為他的家鄉做成了一件事,讓從沒有過任何志書存在過的小山村,有了一部真正屬於自己的村志,彌補了村裡缺乏史志的空白。

《鵲雀窩村溝村志》是一本視角獨特的志書

鄉村,是任何一個從農村到城裡來發展的人,無法繞過去的情結。與很多對農村身份有著自卑心理的人不同,王海津認為,鄉村,上蒼賦予他的一筆珍貴的財富,因為有了鄉村,讓居於城市裡的他,比純粹的城裡人,又多了一個老家,多了一份記憶。

王海津說:「鄉愁幾乎是一種公共情感,我也不例外。希望透過我的寫作,讓我自己對此有一個更深入的思考與理解,也讓更多的人,知道並相信我們曾經有過如此的生活,有過如此的時光歲月。不論好壞,它依然存在。」

【青龍人】1.王海津:鄉村記憶就是我的詩和遠方  2.大解:詩歌三十七首

(本文作者與王海津)

2.大解的詩歌37首

大解的詩歌37首

大解

大解,男,原名 解文閣,著名 詩人,1957年生於河北省 青龍縣,1979年畢業於清華大學水利工程系。

大解1982年開始發表作品,任《詩神》月刊副主編。其一萬六千餘行的長詩《悲歌》被評論界稱為「東方的創世紀史詩」。現居石家莊市,就職於河北省作家協會,為河北省作家協會文學藝術委員會負責人,兼河北省詩歌藝術委員會副主任、秘書長。

主要作品有長詩《悲歌》,《詩歌》(詩集)等。獲獎情況:《新日》(組詩)獲第五屆「河北文藝振興獎」(河北省政府獎)(1993年)、《悲歌》(長詩)獲第九屆「河北文藝振興獎」(河北省政府獎)(2001

年)和「2001年度河北省十佳作品獎」、《神秘的事物》(組詩)獲「《人民文學》2003年度獎」和「2003年度河北省十佳作品獎」、《親眼所見》(組詩)獲「2008年度河北省十佳作品獎」。

《百年之後》

——致妻

百年之後 當我們退出生活

躲在匣子裡 並排著 依偎著

像新婚一樣躺在一起

是多麼安寧

百年之後 我們的兒子和女兒

也都死了 我們的朋友和仇人

也平息了恩怨

乾淨的雲彩下面走動著新人

一想到這些 我的心

就像春風一樣溫暖 輕鬆

一切都有了結果 我們不再擔心

生活中的變故和傷害

聚散都已過去 緣分已定

百年之後我們就是灰塵

時間寬恕了我們 讓我們安息

又一再地催促萬物重複我們的命運

《去山中見友人》

山村裡沒有複雜的事物

即使小路故意拐彎 我也能找到

通往月亮的捷徑

可是今夜 我要找的是

一座亮燈的屋舍

那裡母雞經常埋怨公雞

不該在子夜裡打鳴

那裡有一個憨厚的兄長

從他的絡腮鬍子上

你可以看到毛絨絨的笑容

我想我突然敲開他的門

他會多麼高興

山村裡沒有複雜的事物

我去找他 就真的見到了他

他確實笑了 高興了

一切就這麼簡單

李白去見汪倫的時候也是如此

《乾草車》

沿河谷而下 馬車在烏雲下變小

大雨到來之前已有風 把土地打掃一遍

收割後的田野經不住吹拂

幾棵柳樹展開枝條像是要起飛

而乾草車似乎太沉 被土地牢牢吸引

三匹黑馬 也許是四匹

在河谷里拉著一輛乾草車

那不是什麼貴重的草

不值得大雨動怒

由北向南追逼而來

大雨追逼而來 馬車伕

扶著車轅奔跑 風鼓著他的衣衫

像潑婦糾纏著他的身體

早年曾有悶雷摔倒在河谷裡

它不會善罷甘休 它肯定要報復

農民懂得躲藏

但在空蕩的河谷裡 馬車無處藏身

三匹或四匹黑馬裸露在天空下

正用它們的蹄子奔跑 在風中揚起塵土

烏雲越壓越低 雷聲由遠而近

孤伶笨重的乾草車在河谷裡蠕動

人們幫不了它 人們離它太遠

而大雨就在車後追趕 大雨呈白色

在晚秋 在黃昏以前

這樣的雨並不多見

《北風》

夜深人靜以後 火車的叫聲凸顯出來

從沉悶而不間斷的鐵軌震動聲

我知道火車整夜不停

一整夜 誰家的孩子在哭鬧

怎麼哄也不行 一直在哭

聲音從兩座樓房的後面傳過來

若有若無 再遠一毫米就聽不見了

我懷疑是夢裡的迴音

這哭聲與火車的轟鳴極不協調

卻有著相同的穿透力

我知道這些聲音是北風颳過來的

北風在冬夜總是朝著一個方向

吹打我的窗子

我一夜沒睡 看見十顆星星

貼著我的窗玻璃 向西神秘地移動

《山的外面是群山》

考慮到春天的小鳥容易激動

我決定繞過樹林 走一條彎道

趕往卵石遍佈的河灘

那些小鳥 腹中已經有蛋了

而山脈產下卵石以後

從來就撒手不管

這正好符合我的心願

我收藏石頭已經多年

我走過的河灘不下千里

我經過的村莊 老人蹲在牆腳

陽光離開他的時候

有風吹著遠處的樹冠

一切都靜靜的

沒有人知道我來這裡幹什麼

我的周圍是山 山的外面是群山

《路過一個村莊》

一個老人用皺褶加深他的衰老

他指給我道路 我走了一陣之後開始懷疑

他所說的方向可能通向來生

在鄉村 路上走著牲口

也走著行人

一條狗懷著疑慮的目光盯著我看

我假裝若無其事

它跟了我一段 然後停下不動

年輕的時候 我曾經跑過

狗在後面追趕

我的失敗助長了它的威風

現在我有了經驗 我不跑了

我用餘光看它 當山重水複

道路捲成麻繩 我就停下來問路

這時一個孩子出現了

他的身後房屋重疊 恍若隔世

從空蕩的衚衕裡 刮出一股涼風

《小想法》

小到什麼程度 才能和螞蟻互稱弟兄

跟它們一起爬樹 奔跑 搬運

小到什麼程度 才能被螞蟻抱在懷裡

小心呵護 睡吧 睡吧 可我就是不睡

像一個不聽話的昆蟲

我設想過許多種變小的方式

可我太大 太老了

生活從我心中取走了火苗 換成灰燼

我已經冷下來 變成一個軟化的石頭

失去了童心和激情

如果真有一隻螞蟻稱我為兄弟

我將跪下來與它結拜 我們互相尊重

從此我將小心走路 注意腳下的生靈

我願意照看他們的寶寶

拍撫它們的蛋 輕聲地說

醒醒 醒醒吧寶貝 可他們就是不醒

像我那貪睡的女兒

翻個身 繼續做夢

《玻璃》

對面樓上 一個女孩在擦玻璃

居住多年了 我從沒發現這座樓裡

竟有如此漂亮的姑娘 我感到吃驚

我恍惚記得 有一個小丫頭

每晚坐在臺燈前寫作業

有時星星都滅了 她依然在寫

彷彿只有燈光才能養育一個女神

現在她突然長大 出現在晨光裡

用玻璃掩飾自己的美 用手(而不是布)

擦去玻璃上的灰塵

她擦得那麼認真 專注

不留一點瑕疵 她把玻璃擦成了水晶

她把水晶還原成水

使我更清晰地看到

來自於畫布的一個少女

把神話恢復為日常的活動

整個早晨 我在窗前注視著她

見她一邊擦拭 一邊微笑

最後她拉開了窗子

讓陽光直接照在臉上

我看見她的臉 閃著光澤

有著玻璃的成分

《擔心》

假設有一天我的身影離開我

要去遠行 像一個模糊不清的人

走在不知所措的路上

我將為他擔心

許多年身影在我左右 積累了太多的陰暗

我擔心這些暗物質

越積越多 會拖累我的行程

可我更擔心的是

從我體內走出了那麼多陰影

我會不會變得空虛 身體越來越輕?

有些飄起來的人

就是因為沒有陰影

沒有陰影 並不一定輕鬆

我的身影沒有出過遠門 他會迷路的

看在年過半百的份上 我決定留住他

相伴終老 不再分離

我和我的身影

像一對連體兄弟

一個是肉體 一個是靈魂

《他鄉人》

直接與西北風對抗 我看可能不行

有必要讓一座大山擋在西面

並在北面安排幾座高峰

有必要在村前畫一條小河

河上有橋 便於人們出行

有必要讓解氏家族從黃河下游遷居此地

並在適當的年代 出現一位詩人

一切安排妥當 我如期而至

來到河北省青龍縣雙山子公社王杖子村

用樹枝在地上寫下:「是的

這一切正如我之所料」

然後我轉身離去 成為一個他鄉人

《獨自行走》

不能埋怨小路狹窄 只能說曠野太寬

擋不住風塵 涼氣從西面刮過來

被村莊和樹林阻止 但樹林已經光禿

他們裸體站在一起 更像是一次遊行

四十年前我經過這裡時

也是這樣 一條小路通向河流

另一條通向黃昏

當時我們三個 現在剩下一人

一個人佔用一條道路是否奢侈?

一個人走路容易被影子跟蹤

我一個人走著 看見道路遇冷而收縮

夕陽因羞恥而變紅

我不認為衰老是羞恥的 恰恰相反

我尊重崇高的年齡 當又一陣風吹來

我加快了腳步 最後形成了奔跑

我跑在西風的前面 像一個引領潮流的人

《這是何時何處》

在我們走過的地方

永遠有一些老人 在繼續衰老

他們的後代 我曾認識一些

如今已經遺忘

我在日記裡寫下的

小張 小王 小李

我已不知他們是誰

自從記憶出現漏洞以後

常有人溜出去 不知所終

一次我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

我上前打招呼 而他突然分裂

成為兩部分

一半是真身 一半是陰影

從他來的方向 走過來一群人

晃盪著胳膊 我轉過身

看見前面的人群也是如此

有些人 已經進入了來生

《羊群的叫聲》

這是一群並不潔白的羊群

跟雲彩相比 甚至有些骯髒

它們低頭吃草 把草原踩在腳下

像一群孩子走在地毯上

一隻羊叫道 媽 媽

其它的羊也跟著喊

讓我想起了母親

小時候 我也是贓兮兮的

整天在地上瘋跑 有時我喊

媽 媽 我媽就答應

如今我已年過五十

母親已經白髮蒼蒼

聽到羊的叫聲 她偶爾也會答應

儘管她知道我在他鄉

如果有來生 我願做一隻羊

一生只說一個字

報答母親的恩情

《再次路過一面山坡》

放過羊的山坡現在空無一人

幾天以前 我經過這裡時看見一群羊

在坡上吃草 從山坡的後面

飄過來一些白雲

當時我想 神的牧場也不過如此

只不過多了一些清風

今天我再次經過山坡 像熟人一樣的

幾棵青草彎下腰去

我看見草葉背面的絨毛上

粘有地丁香的花粉

幾天前落下的羊糞蛋兒

在陽光下發亮

像黑色的花生米 散落在草叢中

我本能地彎下腰去 還青草一個禮

我知道 這些不起眼的事物

也有生命的尊嚴 它們閃著光澤

讓我也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人

《輕》

在生活是浮力中 人需要自重

才能沉下心來 穩住自己的一生

否則你就是泡沫

脹得越大 裡面越空

我常常想 我這個臨時的身體 空虛的心靈

是否太輕了 幾乎沒有能力

沉在洪流底部 抵抗時間的流動

有時我飄起來

有時我深深地自責 因為羞恥而臉紅

我知道所有錯誤 都是自己的錯誤

我自信地來到這個世界 卻遲遲不悟

耽於浮華而虛度了多少光陰

現在 讓我靜靜地想一想

讓我找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傾訴怠盡 然後重新上路

與世界重逢

《有什麼事物正在來臨》

葉子落光以後 沙灘上的白楊樹林

顯得非常乾淨

涼風經過這裡時加快了速度

這些帶著響聲的氣流 不知來過多少次了

除了落葉 有時也清掃地上的陰影

我懷疑鳥群就是被風颳起來的 當一群鳥

在高空裡盤旋 你不知道它們將落向哪裡

但黃昏正逼迫它們回到樹林

以便把更高的地方 讓位給星星

我至少十年沒有來過這片樹林了

有些樹已經衰老 而更多的是新樹

挺拔的枝幹顯示著活力 在樹林上面

(恕我直言)——還是原來的天空

白晝的餘暉映在樹幹上 有著淡淡的銀灰色

又一陣風過後 我感覺有點冷

這時一群鳥從我的頭頂上空倏然劃過

在它們消失的方向 我隱隱感到

一絲輕微的振顫 有什麼事物正在來臨

《故土》

遊子走遍四方而故人不動

——題記

到此為止吧 實在走不動了

先人們放下擔子 在此地歇腳並支起窩棚

此後沒有再移動 一個村莊從此誕生

沒有墳的地方不能叫故鄉

為了紮下根子 先人們進入土地

組建了一個地下村莊

有了棚子 有了墳地 還需有孩子

於是一個家族開始生育繁衍

採集和耕種 把炊煙送入天堂

我到來的時候 爺爺已經衰老

爺爺到來的時候 他的爺爺已經死亡

上溯到第一代 是一家逃荒人正在流浪

他們走到一座山前 見天色已晚

就放下擔子 開始埋鍋造飯

後來星星聚攏在一起 圍住了月亮

《開蒙》

以往這些年 我在浪裡淘金

只得到一斗沙子 卻耗去了太多的光陰

如今發現 生命是個漏斗

屬於我的沙子也在流失

最後將一粒不剩

知曉這一切 已經晚了

如果我開始就學會放棄

也許會淘到真金 鑄成黃鐘大鼎

但時光已經錯失 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從現在開始 我將珍惜此生

把自己放下 鬆開 虛懷以待

聽命於自然的造化和恩寵

多年以後

當夕光從地平線退守到最高的峰巔

大河湯湯而去 留下匆忙的後來人

我一個人走著 在此世

和彼世之間 眺望和回首

將看到此刻——

一個尚未開蒙的人是如何抱守著

這漏洞的身體 這空虛的靈魂

《自我之困》

有時我們過於相信自己

能夠對抗一切 與命運暗暗較勁

生活鼓勵了一些勝者 卻更多地

誇大了人的力量 掩蓋了部分真實

我曾試圖追蹤那些躲進泥土的人

查詢事物的真相

當我藉口回到出生以前

卻被法則所阻止

我恍惚意識到

有一種力量

在我們無力到達的地方

控制著我們

我在夢裡見過另外一些人

能夠從身體裡走出來

他們跟隨一位長者 走向了不可知處

我尾隨在他們身後 漸漸地

變成了一個他人

《心有所敬》

羞於說出真理 是由於我淺薄和無知

不敢以人類自居

我是這樣渺小 單獨

除了自我 他人不能代替我生存

許多時候 我竊以為

躲在體內是最安全的

靈魂一旦出走 就會露出本性

但我必須走

自從出生以來 我就選擇了

一條絕路 我不能停下來

自從有了光 我就有了陰影

自從有了路 我就一直在追尋

天理在上 我有我的使命

我不能停下來

現在我羞於說出真理 是由於我

還沒有得到真理 但我心有所敬

《河套》

河套靜下來了 但風並沒有走遠

空氣正在高處集結 準備更大的行動

河灘上 離群索居的幾棵小草

長在石縫裡 躲過了牲口的嘴唇

風把它們按倒在地

但並不要它們的命

風又要來了 極目之處

一個行人加快了腳步 後面緊跟著三個人

他們不知道這幾棵草 在風來以前

他們傾斜著身子 彷彿被什麼推動或牽引

《泥人》

最初 他只是一堆黃土

然後他是一灘泥

是我把他從地裡挖出來

加水 攪拌 摔打 然後塑造

成為一個人

也許他本來就是一個人

曾經在地上生活 狩獵 奔跑

生育了許多孩子 後來他死了

被人埋在土裡 成為黃土的一部分

現在我讓他甦醒 重新回到世上

我讓他哈哈大笑 但不發出聲音

我讓他永遠不再死亡

除非他偷偷溜回大地 再一次

在黃土中藏身

如果是這樣 我就抓住他

把他重塑為一個頑童

讓他貪玩 淘氣 整天樂此不疲

從此忘記自己的家門

《母親》

在我塑造的泥人中 有一個老婦

腰彎得厲害 乳房乾癟

牙也掉光了 不 還剩下一顆

嘴唇也癟了 鼻涕也流出來了

臉上全部是皺紋

我把她命名為母親

她的身體裡走出過好幾個人

現在她空了 只剩下自己

總有一位母親是這樣

她已經衰老 疲倦

經不住風塵的撲打

但依然堅持著 不肯向時間屈服

我真想勸她歇一歇

我真想讓她回到童年——

一個小女孩 蹦蹦跳跳

四歲 或者五歲

在土堆上玩耍 天黑了還不想回家

《背影在後面》

要想回到一張舊照片裡

必須穿過遙遠的時光 走過許多山路

然後坐火車 在一座平原城市停下

這期間必須有許多人

在火車站的廣場上走動

其中一個塑膠袋從廣告牌後面

裝滿空氣之後飄到空中

回到舊照片上 不但被時間拒絕

也被周圍的背景所否定

因為那些過路的人已經散了

除非他們倒退著走回從前

像倒放的電影膠片轉啊轉 突然

在人群中出現了我和你

只聽咔嚓一聲 我們被照相機鎖定

從此 兩個扁平的人

amocity
amocity

  


並肩站在紙上 一站就是多年

只要我們不轉身

就無人能夠看見我們的背影

《小雪》

空中下著小雪 小到看不見的程度

小到只能感覺 有涼絲絲的東西

從臉上滑過

地上有些潮溼 雪在落下的途中

就已經溶化

這樣小的雪

還應該長大些

雲彩不該讓它們早早下來

我曾在飛機上看見過雲海

那傢伙 一眼望不到邊

你根本不知道它是在下雨還是在下雪

下與不下 雲彩自己決定

像今天這樣小的雪 還算不上雪

頂多是些微小的顆粒

跟燕山的雪花無法相比

古人說 燕山雪花大如席

我生自燕山 雖沒見過如席

卻也是漫天飛舞 壓彎樹枝

《自知書》

我越活越覺得空虛 淺薄

因而常常縮著肩 雙臂下垂

自從天空有了歸屬

我就安心在地上生活

與普通的事物連在一起

老實做人 殷勤做事

話藏在嘴裡 腳呆在鞋裡

就是月亮邀請我同遊

也要得到我父母的允許

在自然面前 我還是個孩子

儘管我牙齒白 身體壯

活了多年 終究是不值一提

我常因虛妄和無知而羞愧

企望報答生活 又身無絕技

只能從每一件小事做起

因而我常常縮著肩 雙臂下垂

不是我謙虛 而是我對偉大的世界

懷著敬意

這世界不錯 人民已歷萬代

守土為家 生死不離 老實說

月亮真的邀請我 我還不去

《我對這世界心懷感激》

最偉大的建築是星空

而在星空之下 最美的建築是肉體

和全部的生命

我正好擁有這一切 享受這一切

這是多麼奢侈 幸福

因此我對這世界心懷感激

不著急離開 也不願時間

從我們身邊飛速消逝

《老鄰居》

一群螞蟻在牆腳下住了多年

它們早出晚歸 把葉片和小蟲搬回家裡

一路跌跌撞撞 有時一隻甲蟲的屍體

會把它們累壞 甚至耗去半天的時光

有時我蹲下來觀察螞蟻

但更多的時候 我忙碌

騎車 坐車 人多擁擠

螞蟻的小腳走上一年

也到不了那麼遠的地方

我認識一隻年老的螞蟻

它死的時候 把搬運的貨物丟在路上

它仰面朝天 好像睡著了

在一座喧囂的城市 除了我

沒有人知道它已經死亡

我說的是小螞蟻 又黑又瘦 束著細腰

在我的樓下一住就是多年

我們已經是老鄰居了

但我經常忽略它們的存在

也許在螞蟻的眼裡 人類都在瞎忙

《蓋房子》

蓋房子是件重大的事情

在鄉下 準確地說 在燕山東麓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大聲呼喊 用力

把大柁架起來 然後架起二柁

在柁與柁之間 架起檁子

待房架固定好了 已經是晌午

太陽當頭 到處都是汗水

人們在房子裡忙碌

不 現在還不能說是房子

現在只是一個房子的雛形

牆還沒有壘起來 石頭還堆在地上

黃泥還沒有和好 瓦還沒有運來

有人不住地用衣襟擦汗

那樣子 好像連皺紋也要抹去

蓋好的房子是瓦房 高高的房脊

整齊的黑瓦 煙囪裡冒著煙

灶膛裡燒著火 熱炕上坐著親戚

親戚在抽菸 拉家常 往地上吐唾沫

雞在窗外叫 狗在院子裡跑 而貓

趴在炕上睡覺 並不去捉耗子

而眼下 房子還沒有蓋好

這一切還只是想像

太陽照著山脈和村莊

春天暖洋洋 使人渾身發懶 困頓

彷彿沒睡醒 整個村莊都顯得疲倦

但房子還是要蓋的

蓋好了房子 才能娶好看的媳婦 做好夢

有一所好房子 一個好身體

種地 生孩子 有使不完的力氣

在村子邊緣 一群人

在說著 笑著 忙著

我是過路人 我不認識他們

也不知道誰是那房子的主人

《我經常低頭走在街上》

我經常低頭走在街上

不是為了撿到錢包或躲避狗屎

我怕遇見陌生人 向我打聽前世

那些失蹤的負債人

明晃晃的陽光照在地上

事物越來越清晰

一些人甩開胳膊趕路

一些人匆忙進入泥土

我能說什麼呢?我的嘴是一道傷口

我有沉默的權利 卻沒有沉默的自由

當風中消失的事物重新聚合

逼迫我說出內心的秘密 我拒絕了

我選擇逃走 又被一隻看不見的手

牢牢控制住

他以為抓住了我

而實際上 從我的身體裡

已經溜走了一個家族

《尋找一塊舊手錶》

那是一塊舊手錶

我記得就放在這個抽屜裡

可是翻了許多遍 就是找不著

它曾花去我半年的工資

和十多年的時間

我知道它的錶針已經不走了

因此我確信它不會跑掉

一塊錶停下 但它沒有死

它只是停止了心跳

如果我能修復它 就等於救了它

我救它卻不用給它吃藥

它的病 是過於疲勞

如果找到它 我想讓它反轉

一直回到從前 直到時間的源頭

可現在我就是找不到這塊表

我只好用心跳代替它走動

讓時間透過我的身體 染上顏色和溫度

《身體的侷限》

肯定有過一個設計師 他設計

並創造了第一個生命 然後又創造了人

和更多的身體

現在 我的身體就是一個遺址

裡面堆積著當年用過的細胞、血液、骨骼

和一些看似沒用的東西

我從中選出一些材料創造了兒女

剩下的材料留在原地

實際上我有足夠的原料重塑一個自我

我甚至可以創造一個新的上帝

但是得不到允許

倫理學說:人不能創造自己

法律說:身體是公共的遺產 不得妄自修改

哲學說:沒有第二個我

宗教說:不要新上帝 我們喜歡老上帝

看來 在設計師退場以後

我只能老實呆在自己的身體裡

如果孩子們到外面去玩耍

我必須警告他們世界的危險性

和身體的侷限性

《我正在享受這個身體》

儘管我永遠低於自己的頭顱

被頭髮覆蓋 在皮膚裡面居住一生

儘管我永遠小於自己的身體

活在命裡 又疲於奔命

身上有漏洞 四肢有根鬚(手指和腳指)

卻沒有落葉可以生長和飄零

但我仍然樂於活著 這世界

是冒險家的樂園 不怕死的都可以出生

人生沒有本錢 出生就是賺取

人的一生全部是利潤

因此我感謝造物主 給我這樣一次機會

讓我到世上來走一趟 一趟就足夠了

我因擁有一個身體而感到奢侈和富有

我正在享受這個身體

除此之外 我得到的越多越累

我拋棄的越多越輕鬆

身體是個樂園 我是宿主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裡面安居一生

《造物的原則》

造物主可能這樣配置他的產品

給你一些智慧 再給你一些容貌

但不給你完美 這是一種缺陷藝術

以便使你有所追求 不至於自我陶醉

同樣是人 我比你多出幾個雀斑

這是他多給我的部分

增加了臉的內容

我對造物時剩下的原料特感興趣

但對自我的身體有些失望 太短暫了

百年左右 能幹出什麼事情

也許造物主是這樣想的

給你一些光陰 再給你一個世界

但不給你恆久 這是他保留的部分

上帝啊 如果我找到了原料 自己動手

造出了一個大我 請原諒

我是不是可以跟在你身後 不停地追問?

《算術題》

我加上另外一個我 等於兩個人

這道題是錯的 理由是

不存在兩個我 因此命題被否定

我減去我自己 等於零

這道題也是錯的 因為實際結果是

我被減去以後 等於一撮灰塵

只要我參與了運算 就不可能正確

因為我是個變數 放在哪裡都不穩定

有時我是一個 有時我是一群

一旦我進入歷史 你們就休想讓我出面

為這個複雜的世界作證

最好的辦法是 放棄運算

任憑生活變化 永不求解

停止對自我的重重追問

這樣 我倒是願意站出來

露出自己的真相 像一個正確答案

即使不是赤裸 也要露出靈魂

《人群的去向》

在這世上 誰該走 誰該來

肯定有一個順序 但我們找不到這個名單

因此也就無法知道後來者究竟有多少

誰該來而未來 誰不該走而擅自溜走

我們之中 應該留下一個堅持者

清點人數 整理隊形 順便幫助那些

人潮過後的隱者疏散在泥土裡

如果有人願意留在世上

就鬆開他們的靈魂

生命是一次登陸的過程 現在輪到你上場了

在規定的時間內 你將從生走到死

住在漏洞的身體裡 活在皮膚的包裹中

這是一場浩蕩的生命之旅

人數之多 範圍之廣 持續時間之長

都讓我們驚歎 看 前不見頭 後不見尾

到處都是人群的背影

不要追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來就是來 去就是去

中間是我們匆忙的一生

現在我看到你了 還有你 你們

我們都是盲從者 跟著人群走

後面是更大的人群

《蒙恩書》

給我半個真理 我就能夠昂首於世

神啊 你給了我全部 我卻成了跪下的人

一想到我這泥做的身體

也能成為聖殿 我就感到不配

但我已經蒙恩

從此我有了道路 神啊 這是你給我的

當人們止於終點 我將超過自己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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