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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NO.1648-飛地滿天飛
作者：重光
製圖：孫綠 / 校稿：貓斯圖 / 編輯：養樂多
每當提到海灣阿拉伯國家內鬥，前有2017年沙特、阿聯酋與巴林手拉手與卡達割席斷交的故事，現有沙特與阿聯酋在葉門內戰中支援不同派別。
如此內鬥雖說是不同的石油土豪為了各自的國家利益展開的博弈，但也可看出阿拉伯民族實際上「子虛烏有」，其本質上是不同族群的大雜燴，可以為了各自的利益隨時加入爭鬥。
國土面積上會給人沙特一家獨大的錯覺
但其實各國關係複雜且微妙
無論是國際間還是國家內部▼
而就算縮小範圍，在單個阿拉伯國家內部，其實團結性也比較有限。
最典型的，如阿聯酋的不同酋長國之間，其實也存在競爭甚至內鬥。各個酋長國的統治家族在部分治國方略的出發點上，與千百年前騎著駱駝相殺的貝都因部落實質上並無太大區別。為了自己酋長國的利益和聲量，這個聯合治理的國家其實充斥著領地爭端、重複建設、惡性競爭等內部混亂。
飛地滿天飛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顧名思義，是由幾個早已存在的酋長國聯合而成的聯邦。這也是為何阿聯酋的國家元首是總統，而非周邊土豪國家中常見的國王、素丹或埃米爾。
阿聯酋共有7個酋長國——阿布扎比、迪拜、沙迦、哈伊馬角、富查伊拉、烏姆蓋萬以及阿治曼。
酋長國七兄弟，甚至有種傻傻分不清的感覺▼
題外話：國旗設計中，紅白極簡主義真是一大流派▼
在阿聯酋這七兄弟之中，領土面積最大的當屬阿布扎比，佔到了總面積的87%，其次則是名氣遠大於老大哥的二把手——迪拜，再次便是其餘五個「小兄弟」了。
阿布扎比酋長國是其中最大的一個
剩下六兄弟則在東邊犬牙呲互著▼
攤開阿聯酋地圖，便不難發現除阿布扎比與迪拜之外的其他五個小兄弟簇擁在阿聯酋東北部，各自間的邊境線犬牙交錯，甚至還有領土被多重分割的情況——飛地鱗次櫛比。
這一種酋長國一般以沿海城市為中心
而內陸幾乎都是荒漠地帶
阿聯酋與阿曼之間、酋長國之間都有飛地存在
（下圖僅作示意，實際更為複雜些）▼
具體來講，沙迦酋長國的領土主要靠著波斯灣，但若有沙迦羊倌一路往東，翻過屬於哈伊馬角酋長國的哈吉爾山區（Al-Hajar，意為岩石），來到阿曼灣邊，便可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沙迦酋長國的領土上。
沙迦酋長國包括山脈兩側的多個區域
（底圖：NASA）▼
除此之外，迪拜還有一塊飛地在哈吉爾山脈深處。從迪拜塔下出發，要先後經過沙迦與哈伊馬角兩個酋長國的領土，才能再次見到這塊飛地。
在臨近阿曼邊境的那一片山區
也有迪拜酋長國的一塊
（底圖：NASA）▼
這些酋長國間的邊界劃分得如此複雜，在現代行政管理上並不是什麼好事，很容易猜到是歷史遺留的產物。
在阿聯酋誕生之前，這些大大小小的酋長國便已存在了幾個世紀，大都由一個部落（家族）世襲統治。這種統治方式和現代主權國家不同，在近代以前往往透過聯姻、交易與戰爭等各種方式獲得對土地的控制權，酋長們則常常把這些土地視為自己的私人財產，處理時具有較大的任意性。
這就成了阿聯酋各個酋長國的領土變動不居，並最終形成今天這般模樣的原因。
阿拉伯海沿岸，有數百年曆史的富查伊拉城堡
至今這裡仍然是富查伊拉酋長國的核心區所在
（圖片：shutterstock@Photonell_DD2017 ）▼
而伴隨複雜領土分割而來的便是一系列難題，如交通運輸與公民權利的議題，成了這裡的難事。這進一步引發了酋長國之間的矛盾乃至衝突。
為平息事態，酋長們學會了妥協，部分爭議領土最後成了兩國酋長國之間乃至一個酋長國和外國共同治理的領土。如沙迦與富查伊拉便在波斯灣邊上有塊共管地，而阿治曼則和阿聯酋之外的阿曼素丹國共管哈吉爾山區深處的一塊土地。
上述舉措算是暫時化解了各酋長國間的領土糾紛。
就是圖上圈出的這兩個區域▼
「隔壁有的我都要！」
在領土糾紛被擺平的同時，阿聯酋內的老大老二又在經濟上較起了勁。
不得不說，兩者的統治者都具有高瞻遠矚的特質，很早就意識到了依賴油氣產業走不長遠，必須早做打算。可英雄所見略同的結局，往往是英雄相爭。多年來，兩者為了擺脫對油氣產業的依賴，在航運、航空乃至貿易等多重領域拼得火星四濺。
相比阿布扎比，迪拜酋長國的油氣資源要少得多
不過也正因此而居安思危高瞻遠矚
在數十年前就開始緊抓貿易這個老本行▼
雖然迪拜擁有的油氣資源遜於阿布扎比，但是迪拜酋長早在阿聯酋成立之前便定下了發展計劃，透過投資港口與機場等基礎設施，早早地在波斯灣沿岸乃至中東建設起了航運與航空樞紐。
在沙漠中拔地起一座國際化大都市，不容易
而且和隔壁的沙迦、阿治曼連成一片
已經是海灣沿岸最重要的城市群
（圖片：shutterstock@Voran）▼
早在1975年，迪拜的拉希德深水港便已擁有35個泊位，水深達13米，可停靠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集裝箱船。四年後，更大的阿里山深水港又完工了，其整個港區面積達134平方千米（相當於半個新加坡的大小），泊位多達67個。
迪拜沿海港口之一航拍
（下圖不是拉希德和阿里山，後兩者規模更大）
（圖片：shutterstock@Sergey Orlov）▼
至於迪拜航空業，也和航運業一樣蒸蒸日上。迪拜國際機場在1969年正式開張營業後多次進行改擴建，原先唯一一條簡易沙土跑道被兩條更長的瀝青跑道所替代，塔臺、機庫與航站樓等配套設施也陸續拔地而起。
2004年，當時世界最大的航站樓——迪拜國際機場3號航站樓竣工，機場的吞吐量由此又有了顯著的提升。
迪拜國際機場
（圖片：Belikova Oksana / Shutterstock）▼
由於迪拜國際機場起步早，同時期中東的其他機場的設施都沒有其完善，其又佔據絕佳的地理位置，因而諸多航空公司都將中東業務重心逐漸遷移至了迪拜國際機場。與此同時，迪拜王室投資成立的阿聯酋航空公司也自1985年起作為阿聯酋的國家航空公司蓬勃發展，其樞紐機場正是處在不斷擴張中的迪拜國際機場。
代表阿聯酋，飛向全世界
（圖片：Fasttailwind / Shutterstock）▼
如今，阿聯酋航空不僅擁有世界上最大的空客A380機隊，而且還是世界第三大航空公司。
至2014年，迪拜國際機場年旅客吞吐量突破了7000萬大關，其創造的收入高達267億美元，佔迪拜GDP總量的27%，併為迪拜創造了50萬個就業崗位。
中東國際航空樞紐這個位置
已經被迪拜緊緊握在手裡
而且這個區域優勢還會越來越強
（圖片：Daniela Collins / Shutterstock）▼
這一切，老大哥阿布扎比都看在眼裡，「為什麼我的油氣資源明明比迪拜多，發展成果卻沒迪拜那麼亮眼呢？隔壁迪拜有的，我阿布扎比全都要！」
坐擁整個阿聯酋95%石油與92%天然氣的阿布扎比可謂是含著銀湯匙出生的沙漠王子。在轉型初期，阿布扎比完全不用像迪拜那樣去向卡達尋求啟動資金，而是自己豪擲千金，推出看起來頗為臉熟的經濟多樣化計劃——城市、航運、航空、貿易、文化……
在鈔能力方面，我絕不認輸
（圖片：Lee Bernard / Shutterstock）▼
阿布扎比的港口一口氣連著修了三個，先是城區北面的扎耶德港。不過由於面積所限，1972年便投入使用的扎耶德港泊位數少於迪拜起初使用的拉希德深水港。此後，阿布扎比另覓出路，在城區東南的穆薩法又修了個深水港，在1998年完工後，此處還發展起了工業區，鋼鐵廠、造船廠與鑽井平臺廠等企業一應俱全。
扎耶德港與穆薩法
（圖片：google map）▼
野心勃勃的阿布扎比並不滿足於此，又斥巨資興建了第三個港口——哈利法港，該港口與迪拜阿里山港的直線距離還不到50公里。
哈利法港在東北方向，離主城區較遠
（底圖：NASA）▼
在規劃之時，哈利法港被視為阿布扎比乃至阿聯酋的旗艦級深水港，可以停泊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船舶，並具備處理阿聯酋全國集裝箱吞吐量的能力。在2012年完工之時，哈利法港擁有當時世界上9臺最大的碼頭起重機，並配備了彼時中東地區唯一的半自動化集裝箱處理系統，效率有明顯提升。
很大一隻哈利法港
哈利法港其實就是哈里發港
（圖片：google map）▼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重金打造的門戶專案，卻在開張多年後始終門可羅雀。
儘管港口吞吐能力高達250萬標準箱，但哈利法港當下每年的吞吐量只有150萬標準箱。至於隔壁的迪拜，其憑藉阿里山港與拉希德港，每年的吞吐量高達1480萬標準箱，位列全球集裝箱港前十名。
在基建狂魔霸榜的情況下為中東爭得一席之地
（圖片：wikipedia-List of busiest container ports）▼
阿布扎比酋長當初為了擊敗迪拜而定下的「小目標」則是1500萬標準箱，從現有成績來看，這真的是天方夜譚了。沒辦法，誰讓迪拜人先下的手呢？
再度碰壁
航運領域挑戰失敗後，不甘心的阿布扎比另闢蹊徑，搞起了航空業，對標迪拜國際機場，大興土木，修起了阿布扎比國際機場。
與哈利法港對阿里山港一樣，兩座機場之間的直線距離也相當近，連120公里都不到，比上海到杭州（176公里）還近。
阿布扎比國際機場，規模也相當大
（圖片：Mario Hagen / Shutterstock）▼
雖然阿布扎比國際機場的基礎設施建設並不差，幾乎和迪拜國際機場平起平坐，但是自1982年投入使用以來，阿布扎比國際機場始終未能甩掉頭上「阿聯酋第二大機場」這頂帽子，客運流量與貨運流量遠遠落後於起步更早的迪拜國際機場。
具體來看，2014年迪拜國際機場傳送的乘客人次高達7000萬人次，排名世界第六，而阿布扎比國際機場僅為1900萬人次，前五十都進不了。
亞特蘭大和北京常年穩居一二
倫敦、東京、洛杉磯、迪拜等為第二梯隊
（圖片：wikipedia-全球機場客運吞吐量列表）▼
搞機場拼不過迪拜，那搞航空公司呢？
2003年，當時的阿布扎比王儲哈利法·本·扎耶德·阿勒·阿勒納哈揚（今阿聯酋總統）釋出王室敕令，建立阿提哈德航空公司，並將其定位為阿聯酋的第二家國家航空公司（首家是迪拜的阿聯酋航空公司）。
阿聯酋航空與阿提哈德航空
（圖片：wikipedia）▼
從創立伊始，阿提哈德航空就和阿布扎比王室的私產一樣，錢是王室出的，管理層也多見王室成員。
由於起步再次晚於迪拜，阿提哈德航空也只好先燒錢擴張一番。
希望客流量也能直線起飛
（圖片：Markus Mainka / Shutterstock）▼
然而這一燒卻燒出了個無底洞。在2017年至2019年間，阿提哈德航空虧損了47億美元，虧損主因是投資失敗以及阿聯酋航空以及卡達航空等對手的競爭。而2020年情況則變得更加棘手了，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使得全球航空業客運流量暴跌，阿提哈德航空恐將在虧損的無底洞裡越陷越深……
迪拜尚且如此，阿布扎比可想而知
（圖片：Shashank Agarwal / Shutterstock）▼
儘管阿布扎比與迪拜都是為了擺脫對油氣產業的依賴而重金投資其他產業，但是阿聯酋內部如此之多的發展專案，從國家層面來看無疑是缺乏遠見的。
英國《金融時報》曾刊文批評稱，阿布扎比的港口與機場可說是部落酋長為了虛榮而一拍大腿忖出來的毫無戰略意義的計劃。這些投資專案是「阿聯酋基礎設施框架內的廢物」，不僅在設計上極力山寨競爭對手，而且還浪費了大量的石油美元，而這些石油美元都是不可再生的。
這沙漠中的文明結晶
他可以是一座海市蜃樓，也可以不是
（圖片：DedMityay / Shutterstock）▼
在一個主權國家內部，兩個成員打得不可開交，若是第三方外部勢力入局，兩者又要如何同仇敵愾地維護共同利益呢？
這或許是酋長們還沒有真正想明白的大麻煩。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圖片：shutterstock@boscore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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