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4月21日 11:55
【科學快訊】
來源：北京科技報社
流淚是人類熟知的抒發強烈情感的方式之一。在動物世界裡，流淚是否也指示著和我們類似的情緒表達？鱷魚、寵物狗流淚都有何作用？
撰文/記者 廖邁倫 編輯/丁林
新媒體編輯/段大衛
採訪專家
李湘濤（北京自然博物館研究員）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自古以來，文人墨客常透過描繪淚水，表達哀傷的情緒。但在日常生活中，流淚並非情緒表達的專屬，即使內心「毫無波瀾」，也可能因為沙塵、洋蔥「淚沾裳」。
那麼在動物世界裡，流淚是否也有著和人類相似的情緒表達？各種動物流淚都有何作用？
基礎淚：眼淚「第一要務」是保溼
淚水的意義，從其造字中便初現端倪。簡體字「淚」為會意字，從氵（水）從目（眼），表示「眼裡流出的水」，本身並不帶有悲傷情緒。在動物世界，眼淚的「第一要務」並非情緒的表達，它們是保障正常生理機能的「必備品」。
正常情況下，人類眼睛的主、副淚腺等各種腺體的分泌成分共同組成淚液。作為一種弱酸性的透明無色液體，眼淚的含水量高達98.2%，並含有少量蛋白質、無機鹽、溶菌酶和β-溶解素及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等物質。
經過眼瞼的「瞬目運動」（即眨眼），淚液被均勻塗布到眼表，形成一層平滑的淚膜。在這一過程中，眼瞼就像辛勤的園丁，不斷地為眼表「澆水」，肩負起保護、維護眼表眼組織和眼球生存的重要生理功能。
角膜是眼球屈光系統最重要的組成結構之一，但其正常屈光功能也離不開淚水。由細胞組成的角膜表面並不十分平滑，而淚膜的存在可以填平角膜上的不平之處，當光線透過角膜到達視網膜時，成像會更加清晰。可以說，淚膜為清晰的視力提供了一個強大的屈光介面。此外，眼淚還可為缺乏血液供應的角膜提供部分營養物質和氧氣。
▲眼睛的表面有三層結構：最內為杯狀細胞等分泌的黏液層（圖中淺褐色），中間為淚腺、副淚腺分泌的淚水層（圖中青綠色），最外為瞼板腺分泌的脂質層（圖中黃色），三種成分之一出了問題，就會導致乾眼症等狀況（來源：《新英格蘭醫學雜誌》）
雖然十分重要，但這種保障眼球正常生理機能的淚水很難被自主感知，科學家稱其為「基礎淚」。人類每天會產生約280毫升「基礎淚」，其分泌若出現問題，就會影響眼部健康。許多人長時間在電腦前工作或遊戲，注意力高度集中，眨眼次數大幅減少，且光線、距離、角度不正確，導致血管神經調節紊亂，眼球得不到淚膜的保護，很可能會誘發乾眼症。患者會感到眼睛乾澀、疼痛、發癢、有異物感，甚至出現視力波動等症狀，此時常需要人工淚液等治療手段的幫助。
對眼球健康不可或缺的眼淚，並非人類所獨有。在動物世界裡，不少動物也會分泌淚液來保證眼部溼潤，且不限於我們熟悉的哺乳動物。2020年一項發表於《獸醫科學前沿》的研究顯示，各種被試脊椎動物的眼淚，成分上雖然與人類的眼淚並不完全匹配，但比預想中更為接近。科學家們還發現，一些鳥類和爬行動物的眼淚中，電解質成分與人類的眼淚相當。
▲紅腿象龜、凱門鱷、大嘴鵟、藍頂鸚哥、倉鴞和赤蠵龜的淚水結晶圖案（來源：《獸醫科學前沿》）
反射淚：盡忠職守的「驅塵衛士」
包括哺乳動物在內的許多脊椎動物都能分泌淚液，但其他動物也有「欲哭也無淚」的。「部分動物天生並無淚腺，如無脊椎動物和魚類。」北京自然博物館研究員李湘濤介紹道。
對於各種能夠分泌淚液的動物而言，潤滑眼表也並非眼淚的唯一功能。比如近日春風乍起，「亂塵漸欲迷人眼」的時候，眼淚的第二個功能，即沖洗和稀釋作用，也更加頻繁地被觸發——在大量眼淚的幫助下，灰塵等異物被衝出，從而保護角膜和結膜不被異物所傷。
除灰塵外，當沙粒、煙霧、化學刺激物和小昆蟲等不慎入眼時，我們的「應急水閘」都會迅速啟動。不同於基礎淚，此種流淚方式主要因眼表組織受到生活環境中不良物理、化學和自然界等刺激而產生，多因結膜、角膜等三叉神經末梢受到刺激後引起的眼淚分泌，是對侵入性刺激的回應，屬於「反射淚」中的周圍感覺型（根據刺激部位的不同，反射淚還包括視網膜型、中樞刺激型、淚腺細胞直接刺激等型別）。
與基礎淚不同的是，反射淚的含水量更大，並有抗炎症等作用的成分。反射淚也非人類「專利」，有些動物們也會依靠它對眼部進行保護。
▲「以淚洗面」的駱駝（攝影：Sean Scarff）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動物不僅靠眼淚來承擔「護眼」重任，而且同時依賴於「第三眼瞼」——瞬膜。瞬膜是一種透明或半透明的眼瞼，從眼內角上、下眼瞼內面的黏膜皺襞伸出，能向上方或作斜向運動，對眼球角膜有遮蔽作用。但不是所有動物都擁有瞬膜，該結構是脊椎動物中的無尾兩棲類、爬行類和鳥類、軟骨魚綱真鯊目動物和少數哺乳動物所特有的。
在眾多擁有瞬膜的動物中數鳥類的瞬膜最為發達。鳥類瞬膜位於眼眶的前眼角，呈半透明狀，其內緣有一種羽毛上皮，可刷洗角膜上的灰塵。鳥類飛行時，瞬膜能夠遮蓋眼球，從而避免乾燥氣流和空中的灰塵對其造成傷害。
說到這裡，不少「迎風流淚」者大概要表示十分羨慕了。如果人類也有瞬膜，是不是滑雪時就不需要護目鏡了？很可惜，人類的瞬膜已經退化，只殘存在眼內角，呈現為不能活動的半月形皺襞，失去了如鳥類瞬膜般的保護功能。
▲美洲雕鴞瞬膜翻動的瞬間（攝影：Gary Cascio）
「鱷魚的眼淚」是假仁假義嗎？
除了保溼和沖洗外，流淚還是我們熟知的表達情緒的方式之一。當發生悲痛、委屈、哀傷等激烈情感變化時，人類可能會以啼、哭、泣等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相較基礎淚和反射淚，這種「情緒淚」受人類主觀情緒的性質和程度調控，流出量會更多，部分進入淚道從鼻腔流出，另一部分則會溢位。
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心理學家威廉·佛萊曾經用試管收集受試者眼淚進行分析測試。他發現，相比反射淚，情緒淚的淚水中含蛋白質較多，其中一種據測定可能是類似止痛劑的化學物質。由此，他推測流淚可能有利於排除人體由於感情壓力所產生和積累的生化毒素。然而，關於這些毒素的詳細成分及其產生與代謝機制，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人類是迄今已知唯一會流「情緒淚」的動物。西方雖有「鱷魚的眼淚」這句家喻戶曉的諺語，但鱷魚這種冷血動物可不會輕易「破防」。
公元14世紀，在《曼德維爾遊記》一書中，作者以親身經歷的形式詳細描寫了鱷魚「一邊吃人一邊哭泣」的場景。隨著這本書的風靡，相關說法也廣為流傳。1563年，英國約克及坎特伯雷的主教埃德曼·格林德爾第一個用「鱷魚的眼淚」來形容虛偽。此後，人們逐漸開始用「鱷魚的眼淚」形容那些一邊傷害別人，一邊假裝善良的人，使其成為了「偽君子」的代名詞。
但鱷魚流淚真的是「假慈悲」嗎？答案是否定的。李湘濤指出：鱷類動物進食流淚並不是情緒的表達，而是與自身生理結構有關。鱷類動物的腎臟不完善，只能透過特殊的腺體來幫助排洩體內多餘的鹽分，而它們的鹽腺正好位於眼睛附近。
▲巴西潘塔納北部，一隻凱門鱷的「眼淚」引來了需要補充鹽分的蝴蝶（來源：視覺中國）
研究表明，鱷類動物的牙齒沒有分化，只能撕扯食物而不能咀嚼，所以當鱷類動物吞食獵物之時，眼睛附近的腺體往往會受到刺激而「流淚」。
由此可見，無論是哪種原因，鱷魚的眼淚都並非情緒的表達，而是其排出鹽分、保證自身健康，或在「就餐」中必須經歷的過程。除了鱷魚外，科學家還發現海龜、海蛇、海蜥和一些海鳥身上，也具有類似的鹽腺。
「汪星人」為何「眼淚汪汪」？
那麼，我們在網路上常見寵物雙眼噙滿淚水的表情包又是怎麼回事？其實，眼中滿是淚水的狗狗並不是傷春悲秋、多愁善感，它們的眼淚往往是其出現了營養或健康問題的指示。
▲眼中充滿了淚水的狗狗
狗的淚腺位於眼眶外上方。正常情況下，多餘的淚液經眼內角處的淚道開口（淚點）進入淚囊及鼻淚管，到達鼻腔後隨呼吸的空氣而蒸發，不會出現流淚的情況。若發生淚液積累增多，主要原因是眼睛受到不良因素的刺激或淚道受阻無法正常排出淚液，或處在某些傳染病的感染初期。
寵物狗的眼睛若出現區域性炎症，除流眼淚外，一般還伴有眼睛發紅、眼睛周圍發腫等症狀；淚道阻塞會伴有內眼角下方的溼性皮炎和淚點可擠出黏膿性分泌物的情況；發生傳染病則可伴有體溫升高、嘔吐、腹瀉、流涕、咳嗽、食慾減退等症狀。一旦出現流淚之外的以上症狀，務必及時送醫救治，以免延誤愛犬病情。
李湘濤補充說，寵物狗流淚也並非均由疾病所致，也有可能是營養過剩導致的「幸福的淚水」：寵物狗吃肉或內臟過多也會導致流淚，如果犬主人發現狗狗眼淚較多，並伴有眼眵（眼屎）過多，且並無其他症狀，可能與營養過剩呈現相關性，可透過減少肉食投餵量進行調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