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年輕一代棋手，人工智慧是他們必然面對的現實，也是必須利用的工具。東方IC
從1997年超級計算機「深藍」擊敗國際象棋特級大師卡斯帕羅夫，到2016年「阿爾法狗」戰勝當時圍棋第一人李世石，在競技領域裡，智力運動最早涉及人工智慧（AI）。如今，AI已經深入影響「五棋一牌」的每一分支。在第五屆全國智力運動會上，人工智慧是最熱門的話題之一。少了前幾年不敢多言的恐懼感，擁抱AI潮流成為棋牌運動業內的共識。
擁抱AI，享受科技帶來的便利
「當阿爾法狗戰勝李世石之後，我們就已經明白——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了。」上海市棋牌運動管理中心主任、上海圍棋隊領隊劉世振認為，不應去抵擋潮流，而應去擁抱它，去享受科技帶來的便利和幫助。
中國國際象棋協會主席葉江川對此有深刻體會。從1988年起開始指導謝軍，他帶著謝軍一路登頂世界冠軍賽的征途非常艱辛，「大概一年多的時間，每天的工作量達10小時以上，教練用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做佈局分析」。到了2010年帶領侯逸凡征戰世界冠軍賽時，電腦給葉江川提供了很大的幫助，「當時計算機能在一晚上生成數十個佈局」。如今，人工智慧的計算力飛速發展，年輕棋手的訓練模式隨之發生巨大改變。葉江川說：「不僅是國際象棋，AI的發展也是圍棋、象棋的年輕棋手飛速成長的重要原因之一。」
1994年出生的象棋特級大師鄭惟桐，在棋手成長的關鍵階段正好伴隨著AI的出現與發展。據他介紹，在AI出現以前，棋手根據象棋理論學棋，容易形成自己的「先後」，有可能對某些理論過於執著，對某些棋形特別偏愛，或是對於某些子力的價值產生誤解。而AI實際上是一套評分系統，不僅幫助棋手提升訓練效率、突破思維模式侷限，更讓年輕人找到超越前輩的方向和信心。
胡榮華在接受採訪時暢談對人工智慧的看法。
「人工智慧是潮流，潮流抵擋不住，只能運用它、適應它。」年近八旬的象棋泰斗胡榮華此番作為上海象棋隊領隊現身智運會，聊到人工智慧，他坦言：「三大棋中，特別是圍棋，人工智慧的水平引領了潮流，這不服不行。如果以中國的古樸下法與人工智慧對弈，用流行語來形容，就是‘跪了’啊！」
超越人類極限，體現人類渺小
數年前，阿爾法狗的出現讓圍棋頂尖棋手如臨大敵。2018年，柯潔曾發表短文分析職業棋手與人工智慧的具體差距，「我保險點說，絕對不會超過（讓）三子」。江湖上還流傳著一則傳說：國家圍棋隊教練團隊曾與AI對弈，在大家集體商議的情況下，還是贏不了讓兩子的AI——讓兩子大約是職業九段對職業初段的差距。
人類棋力線性增長，AI算力卻是指數級增長，圍棋職業棋手與AI的差距正在進一步擴大。
在智運會期間，一位圍棋圈內人士告訴本報記者：「打個不一定恰當的比方，國象、象棋頂尖棋手與AI的差距，可能是職業棋手與世界冠軍的差距，而圍棋棋手與AI的差距那可就大了去了！」象棋和國際象棋的計算深度相對較淺，因天花板高度有限，AI與人類頂尖高手的差距反倒受到了限制；但在圍棋專案上，AI一步棋的作用很可能在四十手之後才得以體現，一位圍棋名宿對此坦言：「這完全超越了人類思考的極限。」
「這隻能說明人類很渺小，人類對圍棋的理解實際上才剛剛起步。」胡榮華說：「現階段，人類棋手只能向人工智慧虛心求教，而且要領會它的觀點思路。只有領會了人工智慧的深度，才可能慢慢接近。」
智運會閉幕式上關於圍棋的表演，闡述了圍棋的傳承與發展。
上述圍棋圈內人士也說出了美好的祝願：「正如象棋和國象棋手與人工智慧的關係，從被AI擊敗，到差距擴大，再到逐步縮小差距……圍棋也有可能像象棋、國象一樣，沿著這條規律前進。」
一味模仿會令棋類運動失去生命力
雖說人工智慧被棋界看作「老師」，但目前它可能不是傳道授業的好老師。
「AI授人以魚，卻還不能授人以漁。」劉世振解釋道，「AI告訴人類下在此處最佳。可為什麼要下在這裡，這才是問題關鍵。」例如，AI偏愛的「點三三」定式如今被圍棋職業棋手廣泛使用，但很多棋手並不能把握之後的局面，反而在實戰中吃虧。
有了AI幫助後，棋手之間的差距依然體現在對棋理的理解上。
「只要有一部手機，棋手們能獲得的知識是一樣的。那麼，怎樣去理解這些知識相當重要。」劉世振認為，「因為棋手對棋的理解不同，才會有不同棋風和個性。」胡榮華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如果不理解其中的棋理，只是死記硬背它的招法，完全模仿人工智慧，棋就會變得單調，這項運動也會失去生命力。」
另一方面，棋手的用功刻苦顯得更為重要。「如果棋手想要渾水摸魚，人工智慧提供了偷懶的方法。但一位棋手想要出類拔萃，實際上他付出的努力要比前人多得多。」在胡榮華看來，人工智慧可以幫助一位棋手下得不錯，但不會教授必勝法，「真的要想出類拔萃，則要領會、要創新、要有貨——也就是有自己的東西。否則大家都用一個平臺，你下的功夫沒有人家多，憑什麼贏？」
60歲的芮乃偉九段在智運會上對陣16歲的「小魔女」吳依銘。
江鑄久和芮乃偉這對馳名圍棋界的「十八段夫婦」也密切關注AI。在江鑄久看來，現在圍棋人都看、都用AI，但重要的是使用方法。他說：「上海隊教練兼棋手胡耀宇九段對AI有獨特研究。他會引導團隊所有人先思考，再看AI，然後分析AI給出的答案是‘純粹的科學’，還是與人類的思維邏輯有相通之處。」江鑄久認為，這樣思路層面的研究能令年輕棋手真正地掌握和提高，老伴芮乃偉也逐漸對AI產生濃厚興趣，人工智慧是大勢所趨。
（本報合肥11月5日專電）
作者：吳姝
文：本報記者/吳姝 圖：東方IC、唐潤雨 編輯：穀苗 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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