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12日 09:00
【科學快訊】
來源 Chemistry World 等
編譯 戚譯引
進入十二月，許多商家開始掛出聖誕節主題的裝飾品，這其中一定少不了拐杖糖。這種紅白相間的薄荷味糖果最初誕生於德國，有著一百多年的曆史。但是，這種本該為節日帶來歡樂氣氛的糖果，曾經釀成導致二十多人死亡的公共衛生災難事件。它的主要調味成分——薄荷油，也曾引發一些罕見的病例。
在 19 世紀的英國布拉福德，一批有毒拐杖糖曾經導致 21 人死亡。這起事件有力推動了《藥房法》（Pharmacy Act）的制定，這是英國第一部危險藥品管理法案。
這個悲劇的起因是一場意外。當時布拉福德有個糖果制造商，名叫 Joseph Neal，他經常往糖果中加入一部分廉價的石膏粉，用來替代當時價格昂貴的糖粉。在那個年代的英國，人們還沒有食品安全的概念，往食物裏摻假是非常流行的做法。
1858 年 10 月 30 日，Neal 派人去一名藥劑師那裏取石膏粉。但是那天藥劑師身體不適，在店裏休息，讓年輕的助手 William Goddard 負責接待。然而，這個助手錯將 12 磅（約 5.4 千克）的砒霜當成石膏粉賣給了 Neal。
接下來，這些原料被交給糖果師傅 James Appleton 加工成拐杖糖。Appleton 做這一行許多年了，經驗豐富，他注意到這批糖果完成後外觀有一點異常。而且他做完這批糖果就生病了，出現嘔吐症狀，雙手和手臂疼痛。但他沒有意識到那是因為原料出了問題。
Neal 把這批糖果賣給他的老客戶 William Hardaker。客戶也注意到了糖果的外觀異常，壓低了價格，並且他嘗了糖果後馬上病倒了。但 Hardaker 仍然在夜市擺攤出售這批糖果，一晚上就賣掉了 5 磅（2.3 公斤）。
結果，這批糖果導致了 21 人死亡，約 200 多人出現重度中毒症狀。最初中毒死亡的兩個孩子被誤診為霍亂，這也是當時困擾英國人的一種流行病。但隨著意外死亡的人越來越多，證據很快指向 Hardaker 的糖果攤。化驗發現，每顆拐杖糖裏的砒霜至少達到兩倍致死量，Hardaker 那天賣出的糖果足以毒死兩千人。
這起事件有力推動了《藥房法》（Pharmacy Act）的制定，這部法案於 1868 年通過，它列出了一個有毒化學品和藥品清單，規定只有有資質的化學家和藥劑師可以出售這類物品，並對標簽、銷售記錄等方面制定了相應的規定。
當然，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拐杖糖不過是普通的薄荷味糖果。在薄荷類植物中，讓我們感到清涼的成分主要是薄荷醇（menthol），占到了薄荷油的 50%。它能夠激活 TRPM8 離子通道，因而讓我們感到清涼，還有一定的止痛作用。今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就獎勵了揭開溫度感受機制的科學研究。
因為這樣的作用，薄荷不僅被用來給食物調味，也被添加到清涼油之類的藥品中。但如果你吃過特別強效的薄荷糖，或者猛嗅一口清涼油，一定能體會到那種「大腦被凍住」的感覺。而且，就像任何化學物質一樣，薄荷醇達到一定劑量時也是有毒的，醫學文獻中就記載了這樣一些奇特的病例。
一名 86 歲的美國男子被鄰居發現昏迷不醒，送到急診室後又恢複了知覺，但不記得發生了什麼。經過問診和檢查，醫生列出了一系列五花八門的症狀，包括高血壓、走路不穩、肝臟和腎臟問題以及長期的皮膚病變，但就是找不到病因。最後，患者終於透露他為了治療口臭，每天服用兩袋薄荷味止咳滴劑長達 20 年。病例報告中沒有說明這個病人大約每天攝入了多少薄荷醇，只提到他使用的藥水每滴薄荷醇濃度為 10 毫克。如果每袋藥水 20 滴，這相當於他 20 年來每天攝入 400 毫克薄荷醇。
經過了長時間的護理，在「停止使用薄荷醇滴劑六個月後」，患者的多種症狀基本康複。這份病例報告 2012 年 12 月在 Case Reports in Medicine 發表。
口服薄荷醇對人體的致死量大約是每公斤體重 50-500 毫克，通過其他途徑（皮膚吸收、吸入、注射等）攝入的致死劑量更難確定。
2016 年，全印度醫學科學研究所（All India Institute of Medical Sciences）急診科的醫生報告了首例薄荷醇中毒致死病例。在大量出產薄荷油的印度北方邦，一個農民被派去清潔薄荷加工廠內的一個水箱，他爬進水箱後，被人發現昏迷在裏面，並被送往急診室。他神志不清，並出現了癲癇發作、呼吸窘迫和腎功能障礙等症狀，在入院 10 天後死亡。醫生們認為，考慮到他沒有藥物濫用史，既往病史也和這些症狀無關，因此是薄荷醇導致了他的死亡。他們還指出，在另外 3 起有文獻記錄的薄荷醇中毒中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該病例報告在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pplied Basic Medical Research 發表。
但是，植物精油是許多種化學物質的大雜燴。薄荷油中還含有大約 0.5% 到 4% 的胡薄荷酮（pulegone），這是一種致癌物質，且對神經系統和肝臟有毒性。美國法律規定，胡薄荷酮在化妝品中的濃度不得超過 1%，並且不能用於食品調味。
同樣在印度北方邦，2012 年，一名昏迷婦女被送到急診室，散發著「強烈的薄荷味」。這名病人是為了自殘而攝入了薄荷油。醫生指出，她的症狀有可能是因為「胡薄荷酮攝入絕對值較顯著，導致嚴重的肌張力障礙，進而導致缺氧」。也就是說，她發生了極度的肌肉松弛，導致組織中的氧含量降低。該患者出現了呼吸窘迫，但在這起病例中，醫生沒有發現薄荷醇和胡薄荷酮對腎臟或肝臟有毒性作用的證據。這名患者服用了大量的薄荷油，劑量「接近致命」，幸好她最終康複了。
當然，薄荷總的來說還是一種安全的原料，被添加到糖果、巧克力、檸檬水等多種食物中。小小的拐杖糖見證了危險化學品監管法律的誕生，薄荷則為理解人體感受溫度的機制作出了貢獻。如果你在年末的聚會上感到無聊了，試著和周圍的人聊聊這些小故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