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
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NO.1846-印尼退出聯合國
作者：大福
製圖：孫綠 / 校稿：貓斯圖 / 編輯：養樂多
二戰以後，東南亞國家紛紛走上獨立之路。當時這些年輕的國家，無論是內部還是外部都矛盾重重。
這些衝突往往吸引大國力量的再次返場，印度尼西亞（以下簡稱印尼）與馬來西亞的衝突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印度尼西亞與馬來西亞▼
印尼-馬來西亞衝突
在二戰後，英國雖然陷入衰落，但過去數個世紀的榮光餘暉仍在，英國高層仍然希望利用過去的政治遺產為世界埋下一些今後可供利用的伏筆。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殖民地（無論是獨立的還是沒獨立的）按照自己的規劃重組，藉此保持自己的影響力，「馬來西亞聯邦」計劃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的馬來西亞曾經是英國殖民地
印尼則曾經是荷蘭殖民地▼
1961年5月27日，時任馬來亞聯合邦首相拉合曼，在英國支援下，公開呼籲建立一個由新加坡、汶萊、加里曼丹島北部的沙撈越、沙巴等地一起組成的「馬來西亞聯邦」。如此既能保證馬來人的主體地位，也能抑制這些地區的左翼勢力和獨立傾向，保證英國的影響力。
英國是希望在後殖民地時代繼續保有對前殖民地的影響
這五個地區中
馬來亞聯合邦、沙撈越、沙巴組成了現在的馬來西亞
新加坡、汶萊獨立建國▼
但真要實行這個計劃卻並不容易，比如控制著加里曼丹島南部的印尼，就一直對該島北部虎視眈眈。對印尼來說，一旦「馬來西亞聯邦」真的建立了，想要染指島北部就基本不可能了，甚至可能丟掉南部並不穩固的地盤，這對於建國初期的印尼尤為重要。
西方國家的支援並不能保證領導人穩如泰山
他還要協調國內地方勢力、利用和引導新生的民族情感
（1956年的印尼總統蘇加諾與尼克松、杜勒斯）
（圖：wikipedia）▼
此外，印尼國內的局勢也讓當時的印尼領導者蘇加諾選擇反對這一提案。
此前印尼發生外島叛亂，陸軍立了大功，結果陸軍軍官居功自傲，並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逐漸尾大難甩，對蘇加諾形成了威脅。再加上國內經濟下行，內憂外患，蘇加諾執政已經地位不穩。如果他能團結全國力量挫敗宿敵馬來亞的計劃，則不光轉移矛盾，還能提高威望得到更多的民族主義者支援他。
印尼的主體民族爪哇人、巽他人基本在爪哇島
而加里曼丹島分佈著大量的「少數民族」和土著民族
建國初期的印尼是很警惕獨立傾向的
東西兩端的西伊裡安和亞齊至今仍有獨立運動▼
為公為私，阻止「馬來西亞聯邦」計劃都是印尼唯一的道路。
不過蘇加諾並沒有立即行動，因為此時印尼忙著跟荷蘭討回西伊裡安的領土。直到1962年8月，印尼跟荷蘭締結了條約，奪回了西伊裡安地區。這一外交勝利不僅讓印尼得到了實際好處，而且極大地激勵了其民族自信。現在它坐擁裝備先進的40萬大軍，是美蘇兩國共同爭取的物件。而相比之下馬來亞僅有幾萬裝備落後的軍隊，蘇加諾很有自信取得勝利。
1961年，蘇加諾與肯尼迪、約翰遜
（圖：shutterstock）▼
正好同年馬來亞指責印尼支援汶萊叛亂者，為印尼公開反對提供了藉口。蘇加諾稱這是英國包圍印度尼西亞的計劃，繼而公開號召「粉碎馬來西亞聯邦」，還對馬來西亞進行了武裝襲擊。除此以外，印尼找到了一個同樣對此計劃不滿的盟友——菲律賓，後者希望藉機加強與東南亞國家的聯絡，削弱對美國的依附性。
雖然殖民時代正在快速遠去
但英國人在前殖民地的影響力尚未消失
且完全可以以一種新的方式重現▼
在印尼和菲律賓的要求下，三國召開首腦會議討論這一計劃，最終妥協的結果是邀請聯合國派調查團，評估當地人民的合併意願。
不過因為英國的干預，調查草草得出「贊同聯邦成立」的結論便結束了。
於是1963年9月16日，馬來西亞聯邦（以下直接稱為馬來西亞）正式成立。印尼一方因為挫敗感而極其憤怒，蘇加諾更是擔心失去國內民族主義者的支援，因此表示出極為強硬的立場。
馬來西亞國父東古·阿卜杜勒·拉赫曼
馬來西亞剛成立就要應對印尼的巨大壓力
（圖：wikipedia）▼
17日，印尼直接宣佈與馬來西亞斷交，隨後雙方開啟了軍事對抗。藉助兩國邊境廣袤的叢林地帶，印尼向馬來西亞展開了遊擊進攻，在馬來西亞境內實施恐怖襲擊，策劃暴動以及策動當地對政府不滿者起義。至1964年2月，印尼向馬來西亞派遣了將近兩百名游擊隊戰士，另有數百人在邊境枕戈待旦。
加里曼丹島內陸
印尼與馬來西亞陸上邊界的廣袤熱帶叢林
為各種非正規戰爭提供了舞臺▼
可惜這些行為都收效甚微，甚至威脅到了印尼的國民經濟，但蘇加諾依然決心反對到底。以至於1964年底馬來西亞即將成為聯合國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印尼甚至選擇退出聯合國，以示與其誓不兩立。
隨後印尼陸軍精銳部隊和空軍直接參加戰鬥，雙方衝突不僅沒有減弱，反倒愈演愈烈。
當然，印尼此次也並非孤軍奮戰
砂拉越人民游擊隊、北加里曼丹國民軍都是北方的援手
（圖：wikipedia）▼
大國的干預
在冷戰的年代裡，政治舞臺上永遠少不了大國的干預。
衝突爆發以來，英國自然是旗幟鮮明地支援馬來西亞。印尼軍隊參戰後，英國直接派出軍隊保護馬來西亞，更要聯合澳大利亞、紐西蘭一塊打擊印尼。不過財政緊張的英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寄希望於美國的介入以尋求脫身機會。
英軍來了
（圖：wikipedia）▼
澳軍也來了
（圖：wikipedia）▼
但美國並沒有動機像英國那樣支援馬來西亞，對印尼蘇加諾政權的態度也比較複雜。
一方面因為意識形態原因，美國天然就站在蘇加諾政權的對立面，因此注重與印尼陸軍勢力聯絡，加強和他們的關係。另一方面為了不讓印尼倒向蘇聯一方，美國在衝突爆發前實行「雙軌政策」，即表面上支援馬來西亞，但實際上不做干預。
蘇加諾可以和美國總統交朋友
同樣可以和卡斯特羅交朋友
（圖：shutterstock）▼
隨著印尼-馬來西亞衝突的加劇，美國對印尼態度（尤其是對蘇加諾的態度）逐漸變化。特別是發現蘇加諾政權對於美國的敵意，比如在越南問題上大加指責之後，美國開始公開反對印尼。
同一時期，越南形勢變幻，美國正越陷越深
而美國干預越南的一大目的正是害怕東南亞被革命輸出
（南越總統吳廷琰死於政變）
（圖：wikipedia）▼
軍事上，美國停止幫助訓練軍官並不再向印尼出口武器；經濟上，1964年對印尼的援助從1.3億美元減到了2000萬美元，連原計劃的零頭都不到。削減援助效果立竿見影，印尼經濟遭受沉重一擊。
而社會主義陣營這邊也並不信任印尼政權。一方面是其之前和美國的糾纏不清，另一方面是因為反感其退出聯合國的行為，只是不公開批評而已，但很難給予援助，印尼在國際上陷入了孤立。
大哥談笑風生，小弟打來打去
而騎牆派，誰也不愛
（圖：wikipedia）▼
現在印尼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對抗馬來西亞、英國、美國，失敗已經是遲早的事情。蘇加諾本想妙計安天下，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加上身體又出了問題，地位已然是搖搖欲墜。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1963年的蘇哈托）
（圖：wikipedia）▼
終於在1965年9月30日，政變開始了。在一名叫翁東的陸軍少校帶領下，一群士兵以保護蘇加諾為名襲擊陸軍參謀部，殺死數名高階將領。但隨後印尼陸軍戰略司令部司令蘇哈托即率部殲滅叛軍，並以叛亂罪名對印尼共產黨進行清洗，蘇加諾憑藉憲法賦予的「終身總統」之位勉強得以倖免。
曾經也是可以正常參與政治活動的
（圖：wikipedia）▼
不過印尼陸軍並不打算放過蘇加諾，尤其是美國將經濟援助與其去留相聯絡的情況下。次年3月，陸軍以武力向蘇加諾逼宮，迫使其發表了放棄總統之位的《三月十一日命令》。第二天，蘇哈托又以此命令為基礎宣佈解散印尼共產黨，徹底掌握了政權。
1967年，蘇哈托一家
（圖：wikipedia）▼
大權在握的蘇哈托立刻表示要專注於國內經濟問題，結束與馬來西亞對抗。同時也希望能夠回到聯合國，並爭取外國援助以挽救經濟。至此這場衝突終於以印尼一方失敗而告終，但大國之間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英國及英聯邦部隊勝利完成任務
（圖：wikipedia）▼
新勢力介入
雖然新上臺的蘇哈托政權表現得很乖巧，不僅鎮壓印尼共產黨，還積極歸還此前沒收的英美財產。但只要其國內經濟繼續惡化，政權就難以維繫。尤為重要的是，印尼陸軍此前與蘇聯關係密切，如果西方不搶先給予經濟援助，就會給蘇聯介入的機會。
政變難，當政更難
（1968年，蘇哈托宣誓就職）
（圖：wikipedia）▼
當時的印尼面臨著嚴重的債務問題，僅有2000萬美元外匯儲備的印尼卻揹負著27億美元的債務。由此西方國家打算以債務問題為突破，召開債權國會議討論對印尼的援助問題。
不過在會議主導權上，英美髮生了爭執。美國雖然實力強大，但因為摸不清印尼陸軍的態度，於是便強推日本主導會議。而日本一直以來對東南亞虎視眈眈，即便是戰敗國，也要借著「勞務賠償」的方式開啟東南亞市場，是英國保留殘存影響力的勁敵。
於是英國試圖拉攏西德為其火中取栗。可惜這一廂情願沒有得到只想悶聲發財的西德的認可，無奈之下只好接受了美國的安排，由日本作為會議發起國並主導會議程序。
由此在美國的支援、日本的主導下，印度尼西亞債權國會議於1967年2月首次召開。從此到1991年間，兩國共計主導召開了34次會議，向印尼提供了五百多億美元的援助。其中美國與日本佔據了大部分，特別是日本援助金額迅速增長，1967年時一年僅援助6000萬美元，但到1973年一年加碼到了2億多美元，比美國還要多將近9000萬美元。
在大國的調解下，印尼最終與馬來西亞和解。此後其外交政策開始向西方靠攏，不再致力於「不結盟運動」（由南斯拉夫等國倡導的第三世界國家國際組織）的領導地位，與我國的外交關係比之蘇加諾時期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1968年，蘇哈托訪問澳大利亞
（圖：wikipedia）▼
1970年，蘇哈托訪問西德
（圖：wikipedia）▼
另一方面，透過巨量的援助，美國與日本得以削弱英國在東南亞的影響力，日本更是成為了東南亞開發體制的支柱，在21世紀以前長期居於對東南亞國家援助的前列，並最終透過經濟滲透的方式，至今仍對東南亞國家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一場南洋國家之間的領地衝突，就這樣成為了各個大國在東南亞重新洗牌的工具。
參考文獻：
1.《亞洲冷戰史研究》 戴超武
2. 「9.30事件」與約翰遜政府的印尼政策 馬駿
3. 印馬對抗時期美國對馬來西亞政策 羅永忠 曹海霞
4. 印度尼西亞債權國會議的緣起和影響 紀宗安 崔丕
5. 日本對印度尼西亞開發援助研究 白瑞
6. 印度尼西亞與馬來西亞的對抗 王蓉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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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NO.1846-印尼退出聯合國
作者：大福
製圖：孫綠 / 校稿：貓斯圖 / 編輯：養樂多
二戰以後，東南亞國家紛紛走上獨立之路。當時這些年輕的國家，無論是內部還是外部都矛盾重重。
這些衝突往往吸引大國力量的再次返場，印度尼西亞（以下簡稱印尼）與馬來西亞的衝突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印度尼西亞與馬來西亞▼
印尼-馬來西亞衝突
在二戰後，英國雖然陷入衰落，但過去數個世紀的榮光餘暉仍在，英國高層仍然希望利用過去的政治遺產為世界埋下一些今後可供利用的伏筆。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殖民地（無論是獨立的還是沒獨立的）按照自己的規劃重組，藉此保持自己的影響力，「馬來西亞聯邦」計劃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的馬來西亞曾經是英國殖民地
印尼則曾經是荷蘭殖民地▼
1961年5月27日，時任馬來亞聯合邦首相拉合曼，在英國支援下，公開呼籲建立一個由新加坡、汶萊、加里曼丹島北部的沙撈越、沙巴等地一起組成的「馬來西亞聯邦」。如此既能保證馬來人的主體地位，也能抑制這些地區的左翼勢力和獨立傾向，保證英國的影響力。
英國是希望在後殖民地時代繼續保有對前殖民地的影響
這五個地區中
馬來亞聯合邦、沙撈越、沙巴組成了現在的馬來西亞
新加坡、汶萊獨立建國▼
但真要實行這個計劃卻並不容易，比如控制著加里曼丹島南部的印尼，就一直對該島北部虎視眈眈。對印尼來說，一旦「馬來西亞聯邦」真的建立了，想要染指島北部就基本不可能了，甚至可能丟掉南部並不穩固的地盤，這對於建國初期的印尼尤為重要。
西方國家的支援並不能保證領導人穩如泰山
他還要協調國內地方勢力、利用和引導新生的民族情感
（1956年的印尼總統蘇加諾與尼克松、杜勒斯）
（圖：wikipedia）▼
此外，印尼國內的局勢也讓當時的印尼領導者蘇加諾選擇反對這一提案。
此前印尼發生外島叛亂，陸軍立了大功，結果陸軍軍官居功自傲，並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逐漸尾大難甩，對蘇加諾形成了威脅。再加上國內經濟下行，內憂外患，蘇加諾執政已經地位不穩。如果他能團結全國力量挫敗宿敵馬來亞的計劃，則不光轉移矛盾，還能提高威望得到更多的民族主義者支援他。
印尼的主體民族爪哇人、巽他人基本在爪哇島
而加里曼丹島分佈著大量的「少數民族」和土著民族
建國初期的印尼是很警惕獨立傾向的
東西兩端的西伊裡安和亞齊至今仍有獨立運動▼
為公為私，阻止「馬來西亞聯邦」計劃都是印尼唯一的道路。
不過蘇加諾並沒有立即行動，因為此時印尼忙著跟荷蘭討回西伊裡安的領土。直到1962年8月，印尼跟荷蘭締結了條約，奪回了西伊裡安地區。這一外交勝利不僅讓印尼得到了實際好處，而且極大地激勵了其民族自信。現在它坐擁裝備先進的40萬大軍，是美蘇兩國共同爭取的物件。而相比之下馬來亞僅有幾萬裝備落後的軍隊，蘇加諾很有自信取得勝利。
1961年，蘇加諾與肯尼迪、約翰遜
（圖：shutterstock）▼
正好同年馬來亞指責印尼支援汶萊叛亂者，為印尼公開反對提供了藉口。蘇加諾稱這是英國包圍印度尼西亞的計劃，繼而公開號召「粉碎馬來西亞聯邦」，還對馬來西亞進行了武裝襲擊。除此以外，印尼找到了一個同樣對此計劃不滿的盟友——菲律賓，後者希望藉機加強與東南亞國家的聯絡，削弱對美國的依附性。
雖然殖民時代正在快速遠去
但英國人在前殖民地的影響力尚未消失
且完全可以以一種新的方式重現▼
在印尼和菲律賓的要求下，三國召開首腦會議討論這一計劃，最終妥協的結果是邀請聯合國派調查團，評估當地人民的合併意願。
不過因為英國的干預，調查草草得出「贊同聯邦成立」的結論便結束了。
於是1963年9月16日，馬來西亞聯邦（以下直接稱為馬來西亞）正式成立。印尼一方因為挫敗感而極其憤怒，蘇加諾更是擔心失去國內民族主義者的支援，因此表示出極為強硬的立場。
馬來西亞國父東古·阿卜杜勒·拉赫曼
馬來西亞剛成立就要應對印尼的巨大壓力
（圖：wikipedia）▼
17日，印尼直接宣佈與馬來西亞斷交，隨後雙方開啟了軍事對抗。藉助兩國邊境廣袤的叢林地帶，印尼向馬來西亞展開了遊擊進攻，在馬來西亞境內實施恐怖襲擊，策劃暴動以及策動當地對政府不滿者起義。至1964年2月，印尼向馬來西亞派遣了將近兩百名游擊隊戰士，另有數百人在邊境枕戈待旦。
加里曼丹島內陸
印尼與馬來西亞陸上邊界的廣袤熱帶叢林
為各種非正規戰爭提供了舞臺▼
可惜這些行為都收效甚微，甚至威脅到了印尼的國民經濟，但蘇加諾依然決心反對到底。以至於1964年底馬來西亞即將成為聯合國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印尼甚至選擇退出聯合國，以示與其誓不兩立。
隨後印尼陸軍精銳部隊和空軍直接參加戰鬥，雙方衝突不僅沒有減弱，反倒愈演愈烈。
當然，印尼此次也並非孤軍奮戰
砂拉越人民游擊隊、北加里曼丹國民軍都是北方的援手
（圖：wikipedia）▼
大國的干預
在冷戰的年代裡，政治舞臺上永遠少不了大國的干預。
衝突爆發以來，英國自然是旗幟鮮明地支援馬來西亞。印尼軍隊參戰後，英國直接派出軍隊保護馬來西亞，更要聯合澳大利亞、紐西蘭一塊打擊印尼。不過財政緊張的英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寄希望於美國的介入以尋求脫身機會。
英軍來了
（圖：wikipedia）▼
澳軍也來了
（圖：wikipedia）▼
但美國並沒有動機像英國那樣支援馬來西亞，對印尼蘇加諾政權的態度也比較複雜。
一方面因為意識形態原因，美國天然就站在蘇加諾政權的對立面，因此注重與印尼陸軍勢力聯絡，加強和他們的關係。另一方面為了不讓印尼倒向蘇聯一方，美國在衝突爆發前實行「雙軌政策」，即表面上支援馬來西亞，但實際上不做干預。
蘇加諾可以和美國總統交朋友
同樣可以和卡斯特羅交朋友
（圖：shutterstock）▼
隨著印尼-馬來西亞衝突的加劇，美國對印尼態度（尤其是對蘇加諾的態度）逐漸變化。特別是發現蘇加諾政權對於美國的敵意，比如在越南問題上大加指責之後，美國開始公開反對印尼。
同一時期，越南形勢變幻，美國正越陷越深
而美國干預越南的一大目的正是害怕東南亞被革命輸出
（南越總統吳廷琰死於政變）
（圖：wikipedia）▼
軍事上，美國停止幫助訓練軍官並不再向印尼出口武器；經濟上，1964年對印尼的援助從1.3億美元減到了2000萬美元，連原計劃的零頭都不到。削減援助效果立竿見影，印尼經濟遭受沉重一擊。
而社會主義陣營這邊也並不信任印尼政權。一方面是其之前和美國的糾纏不清，另一方面是因為反感其退出聯合國的行為，只是不公開批評而已，但很難給予援助，印尼在國際上陷入了孤立。
大哥談笑風生，小弟打來打去
而騎牆派，誰也不愛
（圖：wikipedia）▼
現在印尼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對抗馬來西亞、英國、美國，失敗已經是遲早的事情。蘇加諾本想妙計安天下，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加上身體又出了問題，地位已然是搖搖欲墜。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1963年的蘇哈托）
（圖：wikipedia）▼
終於在1965年9月30日，政變開始了。在一名叫翁東的陸軍少校帶領下，一群士兵以保護蘇加諾為名襲擊陸軍參謀部，殺死數名高階將領。但隨後印尼陸軍戰略司令部司令蘇哈托即率部殲滅叛軍，並以叛亂罪名對印尼共產黨進行清洗，蘇加諾憑藉憲法賦予的「終身總統」之位勉強得以倖免。
曾經也是可以正常參與政治活動的
（圖：wikipedia）▼
不過印尼陸軍並不打算放過蘇加諾，尤其是美國將經濟援助與其去留相聯絡的情況下。次年3月，陸軍以武力向蘇加諾逼宮，迫使其發表了放棄總統之位的《三月十一日命令》。第二天，蘇哈托又以此命令為基礎宣佈解散印尼共產黨，徹底掌握了政權。
1967年，蘇哈托一家
（圖：wikipedia）▼
大權在握的蘇哈托立刻表示要專注於國內經濟問題，結束與馬來西亞對抗。同時也希望能夠回到聯合國，並爭取外國援助以挽救經濟。至此這場衝突終於以印尼一方失敗而告終，但大國之間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英國及英聯邦部隊勝利完成任務
（圖：wikipedia）▼
新勢力介入
雖然新上臺的蘇哈托政權表現得很乖巧，不僅鎮壓印尼共產黨，還積極歸還此前沒收的英美財產。但只要其國內經濟繼續惡化，政權就難以維繫。尤為重要的是，印尼陸軍此前與蘇聯關係密切，如果西方不搶先給予經濟援助，就會給蘇聯介入的機會。
政變難，當政更難
（1968年，蘇哈托宣誓就職）
（圖：wikipedia）▼
當時的印尼面臨著嚴重的債務問題，僅有2000萬美元外匯儲備的印尼卻揹負著27億美元的債務。由此西方國家打算以債務問題為突破，召開債權國會議討論對印尼的援助問題。
不過在會議主導權上，英美髮生了爭執。美國雖然實力強大，但因為摸不清印尼陸軍的態度，於是便強推日本主導會議。而日本一直以來對東南亞虎視眈眈，即便是戰敗國，也要借著「勞務賠償」的方式開啟東南亞市場，是英國保留殘存影響力的勁敵。
於是英國試圖拉攏西德為其火中取栗。可惜這一廂情願沒有得到只想悶聲發財的西德的認可，無奈之下只好接受了美國的安排，由日本作為會議發起國並主導會議程序。
由此在美國的支援、日本的主導下，印度尼西亞債權國會議於1967年2月首次召開。從此到1991年間，兩國共計主導召開了34次會議，向印尼提供了五百多億美元的援助。其中美國與日本佔據了大部分，特別是日本援助金額迅速增長，1967年時一年僅援助6000萬美元，但到1973年一年加碼到了2億多美元，比美國還要多將近9000萬美元。
在大國的調解下，印尼最終與馬來西亞和解。此後其外交政策開始向西方靠攏，不再致力於「不結盟運動」（由南斯拉夫等國倡導的第三世界國家國際組織）的領導地位，與我國的外交關係比之蘇加諾時期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1968年，蘇哈托訪問澳大利亞
（圖：wikipedia）▼
1970年，蘇哈托訪問西德
（圖：wikipedia）▼
另一方面，透過巨量的援助，美國與日本得以削弱英國在東南亞的影響力，日本更是成為了東南亞開發體制的支柱，在21世紀以前長期居於對東南亞國家援助的前列，並最終透過經濟滲透的方式，至今仍對東南亞國家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一場南洋國家之間的領地衝突，就這樣成為了各個大國在東南亞重新洗牌的工具。
參考文獻：
1.《亞洲冷戰史研究》 戴超武
2. 「9.30事件」與約翰遜政府的印尼政策 馬駿
3. 印馬對抗時期美國對馬來西亞政策 羅永忠 曹海霞
4. 印度尼西亞債權國會議的緣起和影響 紀宗安 崔丕
5. 日本對印度尼西亞開發援助研究 白瑞
6. 印度尼西亞與馬來西亞的對抗 王蓉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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