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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NO.2131-火山毀滅的龐貝
作者：乃一姆
校稿：辜漢膺 / 編輯：金槍魚
最近幾天，湯加火山爆發的訊息吸引了世界無數目光，人們都在關注著這座南太平洋小國的命運進展。與此同時，關於火山及氣候的相關爭論話題也紛紛湧出，各種陰謀論、猜測，接踵而至。
真·爆炸性新聞了（圖：GIMSS）▼
湯加火山爆發的訊息傳出來後，每一個人聯想到的內容可謂不盡相同，有人聯想到了1816年的「無夏之年」，有人便想到了一座因火山噴發而消亡的城市——龐貝。
站在龐貝城遺址
可以遙望遠處那座曾埋葬它的維蘇威火山
（圖：壹圖網）▼
龐貝古城，因火山噴發而成為了一座時間凝固了的城市，可謂世界知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人們可能對於龐貝的瞭解，也僅限於此。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受思維定勢以及過於文學化的作品影響，很多人也會對龐貝古城產生一系列誤解。例如有的人認為，那次火山噴發只消滅了龐貝一座城市；還有的人認為龐貝消失的時間線和樓蘭差不多，突然從歷史上消失，又突然在近幾百年受到了關注。
關於龐貝古城的故事
小時候可沒少在《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上看到過
（圖：shutterstock）▼
就以世界遺產的角度看待龐貝，龐貝作為世界遺產，很多人想象中的全稱會是「龐貝遺產區」等等稱謂。實際上，「龐貝遺址」在世界遺產的登記名冊中，全稱為「龐貝、赫庫蘭尼姆古城和託雷安農齊亞塔考古區」，足足涉及了三個並列的地名。
維蘇威火山和周邊古代重要城市的位置▼
此外，龐貝古城需要理清的線索還有很多。就以火山噴發的日期而言，到底是哪一天？古羅馬的信史文獻記載究竟靠不靠譜？也是值得探究的一個話題。
一次火山噴發，滅了不止一座城
公元62年5月，位於今義大利南部的那不勒斯灣發生了一場大地震，這場地震對當地造成了一定影響，但估計沒有人會料到這場較為可怕的地震過去之後，他們還會遇到另一個更可怕的重大災難。
十多年過去後，人們逐漸將當年的地震一事淡忘了下去，不過那場地震給龐貝留下的印跡，依然隨處可見。公元79年的深秋時節，當年發生大地震的地方又發生了持續四天的小震。然而對於居住在該地的古羅馬人來說，此處地震已屬於家常便飯之事，無需大驚小怪，每日生活依舊繼續。
義大利其實位於阿爾卑斯—喜馬拉雅造山帶上
境內是有很多活火山的
（在圖中找到維蘇威火山）▼
四天過去了，這是載入史冊的一天，當地的維蘇威火山突然開始噴發，火山碎屑和火山灰也隨著噴湧而出，並隨著當日的大風落在了龐貝城裡。
噴發的火山給龐貝城帶來了巨大沖擊，這座人口過萬的城市，城內落下了三釐米厚的火山灰，各家屋頂的溫度均高達140℃。
這一人類史上的大災難，也為後世帶去了許多的創作素材
（左滑檢視更多龐貝油畫五聯圖，來源：wiki）▼
需要注意的是，這隻能算做龐貝遭受的第一波攻擊，而這段文字之所以能被記錄下來，完全得益於龐貝距離火山噴發地有一定的距離。離噴發處更近的赫庫蘭尼姆，其慘烈程度比龐貝更甚。
由於離火山更近，不同於物件儲存更完整的龐貝城
赫庫蘭尼姆城址的人們直接遭受岩漿的灼蝕，只留下了森森白骨堆
（圖：壹圖網）▼
火山噴發後，火山灰及火山碎屑大部分會直衝高空，形成火山煙雲柱。然而，雲柱需要水蒸氣作為內在支撐，在高溫的火山物質下會逐漸逸散耗盡，當沒有了水蒸氣的支撐，雲柱就會變成我們經常在科幻電影中看到的火山碎屑流。
火山煙雲柱和火山碎屑流
（圖：wiki（上），shutterstock（下））▼
赫庫蘭尼姆，正是在第一波高達500℃的火山碎屑流襲擊下，從地圖中被抹去的城市，也是由於溫度過高，眾多物質瞬間化為氣態。至於距離稍遠的龐貝，根據相關資料記載及後世科學研判，在遭受第四次火山碎屑流襲擊時，其溫度為300℃，這個溫度為許多遇難者的遺體甚至衣物的存留創造了條件，避免了完全氣化。
只是屋頂受到重壓有所坍塌
房屋內的各種陳列都得以儲存
就連兩千年前的麵包都還形貌如初（圖：壹圖網）▼
一個數字可能會令人驚訝，維蘇威火山噴發，其釋放的能量是長崎廣島兩次原子彈爆炸總和的10萬倍。這場火山爆發也給龐貝和赫庫蘭尼姆兩座人口總和超過兩萬的城市，帶來了滅頂之災。然而迄今為止，兩座城市發現的屍骸總量不到2000具，這場天災究竟讓多少人罹難，可能永遠都是一個謎。
火山爆發等級每升一級，噴發物總體積就乘以10倍
維蘇威火山的那次爆發達到了5級（圖：wiki） ▼
公元1世紀的這場維蘇威火山噴發，其特徵有如下幾條：首先，噴出火山灰，達到幾十公里的高度，火山煙雲遠望形似矗立的松樹；其次，火山灰進入平流層長期懸浮，可以產生異常的霞光並對氣候造成影響；最終，爆發時有巨大的響聲，原有的火山錐常因猛烈的爆炸及塌陷受到嚴重破壞。
登臨維蘇威火山口，可以望見深不見底的山谷口
（橫屏觀看，圖：壹圖網）▼
值得一提的是，維蘇威火山噴發只是幾種基本火山噴發的樣式之一，但因其產生的社會及歷史影響非常重大。所以，類似維蘇威火山噴發的火山噴發，均被命名為維蘇威式火山噴發，它也被稱為普林尼式火山噴發。
1822年藝術家對維蘇威火山噴發情景的描繪
煙雲高聳，直插雲霄（圖：WIKI）▼
這句套娃式科學表述的背後，還藏著一個歷史故事，而這個故事也是今日人們對於維蘇威火山噴發日期的爭議焦點所在。
真的是8月24日嗎？
維蘇威是地名，普林尼是人名，或許人們會認為這種火山噴發形式會被命名為普林尼式，是與一位叫普林尼的人有關。答案是錯誤的，是與兩位普林尼有關。
老普林尼（上）和小普林尼（下）養父子倆
現在都在科莫的聖母大教堂外立像（圖：wiki）▼
火山噴發所形成的駭人景象，目擊的人有很多，但唯一的全面記錄者卻只有一位。這就是小普林尼，他當時只有17歲，在巴科利全程目睹了35公里外維蘇威火山噴發的全過程。
對於羅馬歷史愛好者而言，小普林尼可以說是一個知名人物。他的許多信件都流傳了下來，與人們想象中的口語化不同，他所流傳的信件往往採用標準化格式，類似於公文，成為後世研究羅馬歷史的珍貴資料。
儘管和老普林尼一樣是個優秀的斜槓公民
小時候也沒少捱打（圖：wiki）▼
另一位普林尼，則是老普林尼，著名的《博物志》（一譯《自然史》）便出自於其手。從血緣關係來講，小普林尼是老普林尼的外甥，實際而言，他們卻是養子養父的關係。
老普林尼是古羅馬的博物學家/政治家/軍人
《博物志》是他最後也最傑出的作品
內容涵蓋科學、自然、藝術等等領域（圖：wiki）▼
老普林尼在火災發生的當下，隨即率領艦隊前往災區考察與救災，並在途中犧牲。至於犧牲的原因也是眾說紛紜，因為老普林尼無明顯外傷，有人認為大機率是中風或者心臟病發作而亡。而他的養子，卻在給塔西佗的第一封信中暗示，其養父的死因是由於吸入了火山爆發產生的硫化氣體。
也正是小普林尼和塔西佗之間的一系列信件，成為了後世確定維蘇威火山爆發時間的判定依據之一。
龐貝城址之所以儲存完整，就是因為當地居民的直接死因是火山釋放的硫化氣體。他們死後，火山灰又將它們的屍體包裹起來，後世學者用石膏灌注，這才有了遺址那麼多栩栩如生的災難還原場景雕像（圖：壹圖網）▼
在過去，人們往往認為維蘇威火山噴發的時間為公元79年8月24日，然而這個日期的由來按照考古學的角度而言，並不十分嚴謹。
該日期的直接來源，便是一份小普林尼和塔西佗之間往來書信1508年的印刷版，此時距離火山噴發已過去了1400多年。而這份印刷版的書信原稿，是小普林尼在事件發生後的25年寫成的。
《普林尼書信集》節選，總共有十卷
只有第十卷是按照寫信時間順序整理的
（圖：壹圖網）▼
且不說印刷版已經過去了1400多年，就以過了25年而言，在過去的信史記錄條件下，即便是書寫者的手稿記錄原件，其真實性也已經大打折扣。另一方面，有一些手稿專家認為，手稿原件的日期有可能並不是小普林尼書寫的原始日期，這更加讓人們對8月24日這個日期充滿懷疑。
秉著證據鏈條無法邏輯自恰的原則，一代一代的研究者力求還原真實事實。
龐貝-赫庫蘭尼姆遺址至今絕大部分高價值的物件已經轉移到了那不勒斯國家博物館收藏
史學家們也在這裡對這一歷史謎團進行研究
（龐貝遺址模型，圖：壹圖網）▼
新的證據鏈條
至少在18世紀後半葉開始，一部分研究者便認為小普林尼關於日期的記錄並不靠譜，他們認為火山噴發發生於深秋，要麼是10月，要麼是11月。
1797年，一位研究者便在報告裡提到，他在龐貝和赫庫蘭尼姆的挖掘工作中，發現了秋季時令水果和火盆的痕跡，這些跡象都表明發生日期起碼不會在夏天。
由於距離火山更近且被厚厚的岩漿融流覆蓋
赫庫蘭尼姆城址也儲存更為完整
（和千年前甚至沒什麼區別，圖：壹圖網）▼
到了上個世紀末期，現代考古技術已經非常發達。在1990年和2001年兩次考古發掘中，研究人員們發現了更多的秋季水果碳化物（例如石榴）、穿著厚衣服的遇難者遺骸，以及盛滿葡萄酒的容器。尤其是其中葡萄酒的發現，更表明了火山爆發起碼是在葡萄收穫的深秋時節。
如此大量的雙耳罐
被考古學家認為是釀酒的容器（圖：壹圖網）▼
2007年，氣象學家又對龐貝地區的盛行風進行了分析研究。其方法為利用火山噴發留存物質的分佈進行資料模擬，結果與當地秋季盛行風的軌跡基本一致，但與8月份的盛行風軌跡差異較大。
火山灰的飛散方向及周邊重要城市
（圖：wikipedia）▼
大英博物館的錢幣專家，則另闢蹊徑，從錢幣的角度給出了新的解釋。他在龐貝古城出土的一系列文物中，發現了一系列鑄造於9月1日之後的硬幣，由此否定了火山噴發於8月份的觀點。
最新的一份證據，則來自於2018年10月，當地的考古學家發現了一份日期標註為「10月17日」的文字痕跡。據研究，該痕跡很有可能是一個工人在裝修房子時做的標記。參與本次考古工作的小組，便根據這次發掘結果大膽預測，火山噴發的時間很有可能是10月24日。
維蘇威火山噴發的日期研究，只是火山噴發研究的一個位面，更確切地說，這甚至與自然科學層面的火山研究毫無關係。時至今日，大眾對於火山噴發的關注程度，也並不僅聚焦於火山噴發本身，往往還關注火山噴發所帶來的的一系列人文社會影響。
時間會讓一切問題變得不再是問題，千年一過
人類文明再次在維蘇威山腳下熠熠閃爍
（圖：壹圖網）▼
而後人在研究相關歷史事件時，無論是維蘇威火山噴發，亦或是湯加火山噴發，翻閱一幕幕往事，都會感受到些許熟悉的味道。
參考文獻：
1.https://en.wikipedia.org/wiki/Pliny_the_Younger
2.https://en.wikipedia.org/wiki/Pliny_the_Elder
3.https://en.wikipedia.org/wiki/Plinian_eruption
4.https://en.wikipedia.org/wiki/Eruption_of_Mount_Vesuvius_in_79_AD
5.https://en.wikipedia.org/wiki/Herculaneum
6.https://en.wikipedia.org/wiki/AD_62_Pompeii_earthquake
7.https://en.wikipedia.org/wiki/Pompeii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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