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小說歷史常言道:亂世出英雄。 漢朝大廈將傾之際,有劉備、諸葛亮等人奔走一生欲延續大漢命脈,有曹操統一北方,欲結束亂離之世,也有孫策轉鬥千里,幾乎以一己之力建立孫吳基業。 在近百年的動亂中,更有許多名將名士在譜寫慷慨之調,入武廟者頗多。 後至宋朝,又有辛棄疾率五十人劫敵營,創造屬於亂世英雄的佳話。 儘管這些英雄在後人的評價中褒貶不一,他們卻有一個共同點:所作所為彰顯著一股浩然魄力,好像他們自出生以來,就合該以雄健的姿態做出大事業。 在亂世英雄的行列之中,有一個人極為特殊。 他是“聞雞起舞”典故的主人公之一,雖年少勤勉,聰穎非常,內心追尋的卻非經世濟民之道,而是個人的權力。 誰得勢,他便去攀附誰,先後追隨多個聲名狼藉的權臣,如賈謐、司馬倫。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後來令無數豪傑為他嘆惋,也讓生活在戰火中的百姓感懷了許多年。 他逝世之時,忠義之士皆淚沾衣裳。 他是西晉的劉琨。 太康時期,富豪石崇集結當時文壇上知名的二十三人,在金谷園裡宴遊,參與活動的人被合稱為“二十四友”。 這個文人集團包含當時大部分文學泰斗,其中就有美男潘安、東吳名將陸抗之子陸機、陸雲。 劉琨也是其中之一。 這些飽學之士聚集在一起,並非是出於以文會友的目的,而是想依附當時的權臣賈謐,以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 賈謐好學聰穎,卻非清正忠君之士,因為受皇后賈南風的寵愛,驕縱任性,其風頭一時都蓋過了皇帝。 金谷二十四友作為賈謐手下的文人集團,一度成為他在政治上的利刃,湣懷太子便是因為潘安作的文章而死。 他們在賈謐得勢的時候享受著頂流的待遇。 石崇所選宴遊之地必然要配置最好的酒食,雖無流觴曲水之閒情逸趣,也必然有暢飲醇醪美酒、得美人佳景之順心快意。 劉琨素喜奢華,在金谷園中混得如魚得水,一邊與眾人詩歌唱和,一邊等待著扶搖而上的時機。 這些太康時期的文人以頂級的文化修養,生生為自己構建了登上高臺的階梯。 然而君臣倫常既已敗壞,政亂必然要來臨。 終於,趙王司馬倫誅殺賈南風,逐漸掌權,自立為帝,拉開了長達十六年的八王之亂的序幕。 在往後頻繁而激烈的權力爭鬥之中,原本屈節依附於賈氏的人很快被衝散,幾乎無一善終。 潘安、石崇被誣陷謀反,一併處死,而劉琨則因為其姐與司馬倫之子的姻親關係,倖免於難。 而後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始終在朝中佔有一席之地,且在平叛中建了戰功,被封為廣武侯。 身處波雲詭譎的政鬥之中,能活著已經不錯,何況他的事業又發展至此,理當可稱一句如意。 然而劉琨的人生充滿了變數,他並沒有待在洛陽做一個權臣。 307年,劉琨被任命為幷州刺史,他離開詩情畫意的江南,步入了硝煙四起的北方,而後被悲慘的民生深深刺痛雙目,也循著內心的選擇,拔高了自己生命的高度。 劉琨因戰功封侯,自然知曉戰爭的殘酷。 可當他前往幷州赴任的時候,還是被一路所見震撼到了。 早在三年前,匈奴人就在劉淵的帶領下在幷州佔了多個軍事重鎮,他們的勢力在幾年間不斷壯大,已經活躍在劉琨赴任的途中。 行程本身就很艱難,北方多峻嶺,即使在平坦的地方趕上幾個月路,也難免勞頓。 行於險道峻山,無疑對人的身體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另外,越靠近幷州地界,胡虜就出現得越多。 劉琨招募了一千人的軍隊,幾乎是靠拼殺進了幷州的晉陽。 在洛陽當了大半生公子哥的他,在途中因為物資的匱乏,不得不以野菜充飢。 此時,他的兄長在朝中得勢,他本可以選擇在洛陽做重臣高官,卻還是接受任命來到幷州。 長達十六年的八王之亂終於結束,劉琨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投機附勢的青年,他站上了自己夢中的高臺,與此同時,其心中的最高理想也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他到了晉陽,站在被戰火燒燬的城牆前,回首途中所見,是遍地屍骸,甚而有些屍體已經變成了白骨,充斥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途中所聞,則滿是流民的哀號。 那些悲慼之音在高峻的山嶺中盤旋不斷,迴盪成令人寢食難安的魔音。 孟子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劉琨分明與那些經受離亂的百姓分明身處在同一個時代,在來到幷州之前,卻從來不知道人的生活可以慘到這樣的程度。 後人何須以杜鵑啼血來表現思念?當人失去了故國故地,其哭聲更是能令萬物肝腸寸斷的。 晉的根基已經遭受嚴重創害,朝野上下又人心不齊,此時北方的胡人正步步侵吞晉的國土。 劉琨很清楚,這個朝代再也經不起任何的動盪和消耗了。 他拋下富足的生活,選擇接受朝堂的託付來到幷州,應該說他原本就懷了一份守衛國家的志意。 而當那份志意於幷州的慘狀碰面,他站在被燒燬的府寺前還是不由落下了淚。 他寫下一首《扶風歌》來記錄自己這一路的見聞感想,在此詩中,這位征戰多年,經歷了大小戰役的將軍毫不遮掩地表露自己心情的低落和對洛陽的眷念:“據鞍長嘆息,淚下如流泉。 ”“揮手常相謝,哽咽不能言。 ”“去家日已遠,安知存與亡?”但悲傷過後,他又很快收拾好情緒,開始建設這個被鐵騎踐踏得破敗不堪的重地。 先是率人清除遍地的荊棘,收葬流民的屍骨,讓這個地方看起來不再那麼令人心驚,而後修繕牢獄,建立了一系列基礎設施。 若有敵來犯,他就帶兵以城門為戰場與之抵抗。 雖勝少敗多,但在劉琨的經營努力之下,胡人還是受到震懾,原本離開的百姓也回來了一部分,不久之後又能從村落中聽到雞鳴犬吠之聲了。 就在劉琨著手解決眼前的爛攤子的時候,洛陽發生了大事,晉惠帝駕崩,劉琨的兄長策劃了一場政變。 但這一切似乎都與劉琨無關,他駐守幷州,遠離朝堂,在風雨飄搖的年代裡,他守的儼然不是州郡,而是一座孤島,是生活在陰霾與暴風之下的黎民們唯一的安身之所。 他的性命與幷州連在一起,與城中的百姓共存。 在這樣一種關係的牽繫之下,功名富貴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只是令人慨嘆的是,劉琨沒有超脫人性之常,待幷州治安稍定,他就又放鬆下來,復現了在洛陽時喜好玩樂的性子,闖下大禍。 他精通音律,寵信樂工徐潤。 徐潤則多次干預劉琨的政事,將軍令狐盛認為不妥,就對劉琨諫言。 但劉琨反而聽信徐潤的讒言,殺了令狐盛。 劉琨之母因為此事怒斥劉琨濫殺豪傑,必然不能成事。 另一方面,令狐盛之子為了替父報仇,投靠匈奴人劉聰,洩露劉琨的軍機。 後來匈奴人伺機偷襲,劉琨的父母都在戰役中喪生。 在史書中,這是劉琨最後一次因為貪圖喜樂犯下錯誤。 這條守護晉土的路,他走得越來越孤獨,也越來越難。 311年,匈奴貴族劉聰下令攻打洛陽,擄走晉懷帝及一干王公大臣,兩年後,晉懷帝被殺死。 晉室明白劉琨的忠心,值此國家危難之際,晉湣帝剛即位就立刻拜劉琨為大將軍,並都督幷州、冀州、幽州的軍事。 但未曾料想變數不斷,建興四年,劉琨帶兵出去打仗的時候,其部下叛變,把幷州獻給石勒。 劉琨至此便只好去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 段匹磾是鮮卑人,劉琨與他結成兒女親家,約定一起報效晉室。 但在擁兵者都想在亂世中發跡的背景裡,所有的約定都可以是一紙空文。 這也是出現在劉琨生命中的最後一次變數。 ——段匹磾畏懼劉琨日後會號召漢人來滅鮮卑人,所以殺了他。 劉琨死的時候是318年,晉湣帝已經在兩年被劉曜俘獲。 而後晉元帝即位,攜中原士族南逃,於建業建立東晉,史稱“衣冠南渡”。 劉琨原本也該是南渡士族中的一員。 他性喜豪奢,愛聲色之樂,愛美人美酒,但在最後那一刻…他悍然逆著洶湧的人群,將所有苟活求存之念拋諸腦後,攜長槍短劍孤身北上,守衛國土。 末了,還因一個扶持晉室的美好綺願,使一副出身在錦繡之鄉的身軀長眠在苦寒的邊塞之地。 更令人嘆惋的是,晉室聞得劉琨死訊,卻因為畏懼得罪段匹磾,不敢為劉琨發喪。 而劉琨做的一切,自在天地公道之中,與正氣長存。 許多年前,劉琨與好友祖逖共任司州主簿,二人情誼深厚,常常同榻而眠。 在一月明星稀之夜,淺眠的祖逖被屋外的雞鳴聲吵醒,他將目光投向窗外蒙蒙亮的天色,眼中驟然舉起一種名為期待的光。 而後他毫不客氣地將沉睡在身旁的劉琨踹醒,好脾氣的劉琨並沒有生氣,只是有些不解地看向好友而後,只聽祖逖說道:“以後我們每聽到雞鳴就起來舞劍,如何?”劉琨會意,欣然應之。 以後每日清晨的薄霧之中,庭院中不但有雞鳴,有風過樹隙發出的輕吟,還有了兩個少年擊劍的颯爽身姿與鏗若金石的刀劍之音。 二人還相約:若四海鼎沸,豪傑並起,吾於足下當相避於中原。 ——晉朝建立之初,便已經埋下了亡國的隱患。 劉琨祖逖二人年少有大志,卻非濟世之志,而是想趁亂爭天下。 大概他們本人也不曾料想,後來的自己非但沒有去爭,反而竭其一生都在守衛晉土,爭取統一。 劉琨在北方苦守疆土,祖逖在中原保護流民。 曾經在金谷園中與友人恣飲美酒的荒唐人,終究成了一國的中流砥柱。 劉琨在生命即將結束的前夕寫下一首長詩,當中用了大量的歷史典故,鋪起異常厚重的觀感,以至於最後幾句說到他自己身上時,令人彷彿透過紙頁觸碰到了一千多年前的那位豪傑肩上揹負的重任與滿腹的不甘,不禁潸然淚下。 《歷史人物——劉琨》完,請繼續朗讀精采文章。 喜歡 科學報 cn-n.net,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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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人物——劉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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