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瓜星球 • 第054期 —
策劃/文字-李西瓜
設計-涼白開
編輯-養樂多
想要成為一名國學師，最快的方法是加盟。就像加盟酸辣粉、黃燜雞一樣，在民間國學的領域，要是想獲得系統的授課方法，最快捷的手段也是加盟。而當你成為一名國學大師之後，要是想擴張自己的影響力，最快捷的方法就是開放加盟。
至於如何尋找加盟，最快的方法是靠百度。
打開百度搜索“國學”，13條內容4條廣告，投放密度僅次於被整改之前的莆田系醫院，可見國學產業之成熟。
至於剩下的搜索結果，則多是各種各樣的國學網站，逐個點進去，內容風格包括但不限於《讓孝文化深入人心》《中國高校為留學生招雞》《國學大師QQ群：82888****，進群關注最新動態》，以及海量弟子規千字文二十四孝資源。可以理解為野生國學新媒體，土生土長的國學組織，在穀歌上都搜不著。
這幾天我們都知道了，百度搜索的第一頁一般來說確實是不太好看的。但是不好看可以翻頁，想要資源就要手勤，這是一條中文搜索引擎使用常識。但這條常識在國學上不適用。在百度上搜索“國學”，翻到第五頁，廣告數忽然從每頁四條增加到了每頁五條，令人費解。
至於廣告之外的其他內容，也都充滿了急於變現的氣息。像下面兩圖都是在百度搜索“國學”得到的網站，一個都被表明了是廣告，一個沒有，但你很難區分出來他們有什麼區別：
被標明為廣告的內容△
未被表明為廣告的內容△
不是說賣廣告不好，無廣告不流量，做流量生意就是為了賣廣告。但一般來說，流量生意從業者為了長遠發展，都會照顧一下用戶體驗，悠著點賣。像百度與國學這樣，搜索一個詞能蹦出來如此密集的疑似廣告內容，屬實罕見。
反觀穀歌，搜索“國學”，出來的條目則多是主流媒體對國學現象的評論。如中國網轉載北京晨報：《國學不等於儒學》；人民日報：《國學發展的正道》等等。當然，沒有捧穀歌踩百度的意思，穀歌也會蹦出來“國學禁聞”之類的鬼東西，這說明如果非要比，垃圾的主要還是民間偽國學，技術僅僅是擴大了這個影響而已。
或者可以這麼看：穀歌為我們提供了主流文化看國學熱的看法，而百度則為我們提供了野蠻生長的民間國學熱現象本身。
什麼是國學不好說，反正國學熱就是開設國學班的熱潮。在這股熱潮裏，不管是各種各樣的國學網站，還是各種國學交流群，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把人導向國學班。孩子去國學班裏學習，大人加盟國學班。只要繳納幾十萬，你也可以成為國學師。
這些廣告在百度上很容易搜到，簡直可以說是過於容易搜到。這些廣告點進去看，界面大多是這個樣子的：
經不經典，熟不熟悉，莆不莆。但凡有點社會經驗的人，看到這種畫面的第一反應都不是“它是不是騙子”而是趕緊關掉。
這些個網站我們就不進行深入調查了，一因為肯定不是好人、不是騙子也能扒層皮，二是因為作者沒有多餘手機號。去年我好奇皇茶加盟究竟是個什麼路子，在百度上搜了個電話打去問了問，之後收到了不下一百個騷擾電話，手機號差點不要了。你們牢記我的慘痛經歷，不要隨便在這種頁面上留下個人信息就好。
比較有趣的是，不管人類的廣告怎麼打，機器的算法都是誠實的。比如在搜索“國學”的第五頁，可以看到一條京麓書院的內容，明顯的國學班網站。但是在其下面就有“京麓書院害了我”“國學教師資格證是騙局”等相關推送，不知道權重和算法經歷過怎樣的鬥爭。
當然這種在百度上遍地開花的國學班們，也就是就是讓你加盟一下虧個幾十萬而已（你要是鐵了心不做人說不准還能賺回來），噱頭還是很普通。真的打著國學名號的騙子大拿，大隱於市，百度都不敢接。
那就是比加盟國學班更牛逼的國學經濟，“三天速成國學教授”。
這個案子以前中央二套播過。該教授速成組織已經不能叫班了，升級為院，中華民族文化藝術院，號稱在釣魚台國賓館辦公，跟教育部、文化部平級，專門管民間教育，光來自中央的部長就53個。
而這個機構發展學員，不是為了把人們培養成國學教授，因為教授三天就能速成，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他們要培養的是能培養國學教授的人。只要繳納10到30萬元不等，你也可以輕輕松松培養教授，讓人間充滿教授。
針對大人的國學充滿了騙錢的氣息，而面向孩子國學班，則是網癮學校的競品。
市面的國學班分為兩種，一種是不用退學上的，一種是需要退學去上的。前者只是用業餘時間背背弟子規之類的糟粕。至於後者，其競品則並不是普通學校，而是網癮學校。比如近被曝出的孫楠老婆的華夏學宮，就為學生培訓近似女德班的內容，被送去的也多是家長管教不力的孩子。
上述的國學騙子都是板上釘釘的騙子，那麼騙子之外，民間究竟有沒有好的國學？這個問題就像民間有沒有好的中醫一樣，見仁見智，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好說。
只是在百度上搜出來的國學大師們，只要是還活著的，都能被搜出行騙經歷。至於在穀歌上，搜不到活著的國學大師。
右三就是個騙子△
世間已無國學大師，這符合歷史進程。學術學科的發展只會越來越精細，如果非要說大師級專家，可以說歷史學、語言學、宗教學，怎麼定義國學？國學被稱為學，是因為我們這個國家從古代社會切入到近現代的過程太過突然，而產生的特殊產物，注定只有不到百年壽命。到現在，這個詞只剩作為收割工具的商業價值。
其實跟戒網癮之類的硬性操作相比，各種各樣的國學班還是溫和了很多。它只不過是我們這個國家特別虛偽油膩的一面，都談不上最。而使用百度，可以密集地觀賞到這一面。
百度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前文講過，國學班的競品不是正規學校，而是網癮戒斷學校。而在百度上搜索“網癮”，則會彈出這樣的提示：“戒斷網癮建議到正規心理咨詢中心”，並且也沒有搜到網癮學校的廣告。
同樣，在百度上搜索各種癌症，也不會得到任何醫療廣告。搜索抑鬱症，則會得到一些看起來很公益的提示。然而，搜“腳氣“、“痔瘡”，還是能跳出來易學精髓為你進行靈魂治療。
不難看出，百度的思路是這樣的：凡是經過輿論發酵的、被人民定了性的惡，它就會比較注意，順應大眾的想法做出一些改進。至於那些尚未被發現、或者因為界限曖昧而難以被大加批判的角角落落，則可供深耕狠割。野蠻生長的國學班們就是這樣一個角落。當然，輿論如果真的有存在的價值，大概就是偶爾還能發現一下這些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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