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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NO.2050-一顆檳榔的羅生門
作者：無夢
校稿：辜漢膺 / 編輯：鹹帶魚
2021年9月17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辦公廳下發通知，要求自即日起，停止利用廣播電視和網絡視聽節目宣傳檳榔及其制品。總之，目前電視節目和網絡綜藝上鋪天蓋地的檳榔廣告將不複存在。
（圖：nrta.gov.cn）▼
一時間，相關話題引起了輿論廣泛關注，也讓檳榔這種綠油油的果實再次走入公眾視線。
有人說，檳榔可以驅蟲去瘴，下氣闕濕，是一味良藥；有人說，檳榔是提神醒腦的日常零食；也有人說，常食檳榔不僅會成癮，更會極大地提升患口腔癌的概率……
眾說紛紜之下，檳榔的真正面目究竟如何，反倒成了一個謎。
這種青色的果子究竟有什麼魔力
能讓這麼多人不計代價也要吃一口？
（檳榔販子，圖：shutterstock）▼
海外來果，南藥之首
人們常說的檳榔，指的是棕櫚科檳榔屬植物檳榔的種子，經過一系列的加工就成了可食用的檳榔果。
檳榔原產於東南亞，隨著該地區的對外貿易而開始廣泛地向其他地區傳播。作為一種經濟作物，檳榔的種植範圍十分廣泛。在南亞、東南亞諸國均有分布，而我國的種植地主要集中在海南、雲南和台灣。
在越南，檳榔甚至是婚慶必備的禮品
（親朋好友來一顆，圖：shutterstock）▼
檳榔傳入我國後，最早確實是以藥材身份而存在的。隨著中醫藥物學的發展，檳榔被人們視為名藥。在南朝陶弘景的《名醫別錄》和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都有對檳榔藥用價值的記載。
這些傳統中醫著作認為，檳榔具有“殺蟲，破積，降氣行滯，行水化濕”等作用，是一種非常出色的殺蟲藥。即便到了今天，我國仍有225種藥品裏含有檳榔相關成分。
我國海南省的一些少數民族
也將檳榔視為藥食兼備的果實
（海南的檳榔小販，圖：wiki）▼
正因如此，當古人將檳榔、益智仁、砂仁和巴戟天四種中藥歸類在一起，並稱為“南藥”時，檳榔拔得頭籌，贏得了南藥之首的贊譽。
檳榔中最具藥用價值的成分是檳榔堿，它不僅能讓人體內的腸道寄生蟲中毒，起到殺蟲作用，更能增加腸蠕動、收縮支氣管、減慢心率，因此，檳榔確實具有一定藥效。
但事實上，檳榔含有的多種生物堿是不折不扣的雙刃劍，它們同時也是檳榔讓人上癮、誘發癌症的元凶。
豔麗其外，毒性其中，不要被外表騙了
（圖：pixbox77 / 圖蟲）▼
檳榔加煙，早上西天？
作為和香煙中的尼古丁一樣具有成癮性的物質，檳榔堿可以讓腎上腺產生更多的腎上腺皮質激素，而這種激素會讓人感覺身心愉悅、精力充沛。
正因如此，相當多的人把檳榔和香煙一起，當作能讓自己“提神醒腦”的寶物。工作時嚼，閑暇時嚼，打遊戲也要嚼，根本停不下來，進而形成對檳榔的生理依賴。從這個角度來說，檳榔也確實具備某種“零食”屬性。
腎上腺素，沖沖沖！
（正在分泌中，圖：壹圖網）▼
但事實上，早在2003年，世界衛生組織(WHO)就把檳榔和煙酒列為一類致癌物。據2017年國際癌症研究機構公布的120種一類致癌物清單顯示：檳榔果、含煙草的檳榔嚼塊、不含煙草的檳榔嚼塊，都赫然在列。
檳榔對人體的危害可以說是多方面的。首先，長時間咀嚼檳榔容易導致咀嚼肌變大，人們常說的“瓜子臉”變成“國字臉”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此外，還會腐蝕牙齒，誘發牙病。
常年咀嚼檳榔的人，會有一副檳榔牙
（血盆大口，圖：shutterstock）▼
其次，檳榔果含有很多非常粗糙的植物纖維，咀嚼時容易刺傷口腔黏膜。這種“物理攻擊”過程還會與檳榔堿的“化學攻擊”相互配合，後者會大大加速口腔內黏膜細胞的死亡速度，經常性的不正常損傷會刺激口腔細胞的不正常增殖，極易導致口腔癌。
看看這纖維，肉眼可見的紮嘴
（圖：shutterstock）▼
有大量調查證明，口腔癌的發病率和該地區檳榔的普及度呈現明顯的正相關。以我國為例，最大的檳榔生產地海南省和最大的檳榔消費地湖南省的口腔癌發病率均顯著高出鄰近的其他省份。
如果再輔以煙酒，其中的致癌物質會更容易從被侵蝕的口腔中為人體所吸收，某些人掛在嘴邊的“檳榔加煙，法力無邊”組合，反倒成了加速自己身體衰老、導致多種疾病的組合拳。據相關研究顯示，抽煙喝酒嚼檳榔的人，口腔癌發病率是正常人的123倍。
切莫貪一時爽快，以免後悔無窮
長期食用檳榔導致口腔癌的患者
（慎重向右滑動，圖：ADA）▼
再次，檳榔的纖維會直接對牙齒造成磨損，在讓牙齒變黑、變黃的同時還會損傷牙齦，最終形成一口“檳榔牙”。
最後，由於檳榔嚼食後的檳榔渣和檳榔汁是需要吐掉的，因此在檳榔高消費地區的大街上，經常能看到散落的渣滓和腥臭難聞的紅色汁液。即便不考慮對市容市貌的影響，這種行為本身也極不衛生，容易傳播各種疾病。
檳榔汁液很難清理乾淨，讓環衛非常頭疼
（炸裂，圖：Flickr）▼
由於檳榔的巨大危害，世界各國近些年來都有所行動。如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已經宣布禁止銷售檳榔，土耳其更是因為檳榔中含有致幻成分直接將其定義為毒品。
2021年8月，連續發生了多起中國公民因攜帶檳榔入境土耳其而被當地警方逮捕的案件，甚至我國駐伊斯坦布爾總領館都發出了針對性的警告。
（圖：istanbul.china-consulate.org）▼
其實，關於檳榔有害身體健康的相關說法在國內早已屢見不鮮，那麼為何檳榔行業還能逆勢上漲，形成一條年價值接近千億的完整產業鏈呢？
事實上，在處理檳榔的問題上，我國也面臨著兩難處境。
百萬漕工，衣食所系
作為危害健康的消費品，香煙行業不僅命令不允許進行任何形式的宣傳，要在包裝上明確標注“吸煙有害健康”的字樣，而且在生產資質嚴格審批的前提下要繳納重稅。
世人皆知吸煙有害健康
但檳榔的危害，卻沒得到足夠重視
（圖：shutterstock）▼
但在國內，特別是近幾年，無論是有關檳榔的廣告、還是檳榔生產廠家所冠名的綜藝節目和網絡晚會都層出不窮，使其影響力與日俱增。
為了盡可能打消人們對於檳榔危害健康的疑慮，某些廠家甚至在包裝上標明“健康檳榔”、“耐嚼不傷口”等宣傳，其稅率也是完全按照普通商品制定的。究其原因，海南和湖南兩省對檳榔經濟的高度依賴起了重要作用。
檳榔果實不易保存運輸
市面上暢銷的一般是檳榔制成品
（圖：猴子石 / 圖蟲）▼
作為中國氣候最溫和、年均日照時間較長的最大檳榔生產地，海南省一手包辦了中國95%的檳榔產出。
根據政府資料顯示，截至2019年年底，海南全省檳榔種植面積達178萬畝。作為海南省第二大經濟作物，檳榔是海南230萬農民的重要經濟收入來源，全省農業人口的41.37%都參與到了檳榔生產中。
房前屋後有檳榔，是海南常見的鄉村圖景
（圖：行走之間 / 圖蟲）▼
2019年，海南省全省檳榔生果總產量87.83萬噸，市場均價4.7元/斤，總產值82.56億元。按照全省農村常住人口400萬人計算，人均收入2064元，占全年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5113元的13.66%。
海南街頭，隨處可見的檳榔攤
（就著葉子一起嚼，圖：shutterstock）▼
由於海南省存在較為明顯的重種植、輕管理現象，且針對檳榔的產品研究起步較晚，加工技術相對落後，因此海南生產的檳榔主要運往湖南，由後者進行二次加工和出售。
檳榔如何傳入湖南，目前已經很難考證。流傳最廣的說法，是湘潭人通過吃檳榔而成功扛過了清順治和乾隆年間的兩場瘟疫。如今，湘潭也確實是湖南檳榔生產和消費的中心城市。
可見至少在清初，湖南就有人嚼檳榔了
這種不健康的習慣，竟已延續三百多年
（晾曬脫水，圖：shutterstock）▼
目前，湖南省擁有食品許可證的食用檳榔生產企業多達127家，從事檳榔生產、銷售的人員超過500萬，帶動相關產業超過400億元，約占全國檳榔總產值的3/4，湖南多地還出台政策扶持檳榔行業發展。
某著名檳榔企業總裁曾表示，踏上“快車道”的檳榔行業目前年均增速已經超過30%，以目前的勢頭繼續下去，很快就能達到千億級別的市場規模。
吃上癮，那消費量可就高了
（圖：壹圖網）▼
近些年來，在廣告攻勢的狂轟濫炸下，各地嚼食檳榔的人群明顯增多，檳榔終端銷售點也開始向全國擴張。而就在國家廣電總局出台《通知》前的幾個月，湖南甚至傳出消息，准備以立法的形式將檳榔確定為“地方特色食品”。
這些行為，動機都源自經濟效益
（圖：視頻截圖）▼
很明顯，從短期來看，若考慮到民生相關，直接禁絕檳榔行業會對海南和湖南兩省的經濟帶來相當大的不利影響。
但從長遠來看，檳榔泛濫、相關產業缺乏監管所帶來的社會問題將會更加嚴重，涉及到教育、醫療和養老等多個領域。可以說，這是一道無法回避的難題。
參考文獻：
1.http://www.nrta.gov.cn/art/2021/9/17/art_113_57933.html
2. https://en.wiki.hancel.org/wiki/Areca_catechu
3. http://www.moa.gov.cn/xw/qg/202010/t20201020_6354694.htm
4. http://istanbul.chinaconsulate.org/chn/zytz/t1899060.htm
5.https://h5.baike.qq.com/mobile/article.html?docid=tx00002001dsitsp&searchid=a8eb68bcc3424f8a8c76d8dfb04834d8&VNK=e07640c6
6.《海南檳榔產業發展的現狀與對策》，葉育才
7. https://www.qianzhan.com/analyst/detail/329/210811-8396247c.html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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