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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報 科學文摘 探索

會下雪的國家正在喪失自己的身份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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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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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科技訊 北京時間3月1日消息,據國外媒體報道,在部分國家的冬季,人們早已習慣了驚歎雪花之美,也習慣了坐著雪橇沖下山去的快樂。但如今,隨著這些快樂變得越來越罕見,人們要如何適應這個新世界呢?對此,記者卡特裏娜·齊默講述了自己的切身經曆:

幾周前的一天,我醒來時發現房間裏洋溢著一種熟悉的明亮感。我當即意識到,終於又下雪了。只見無數「白衣士兵」從空中翩然落下,外面的樹木和山丘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像今年這樣有著強降雪的極端冬季已經成為了反常現象。

我一找到機會,就直奔森林而去。在雪地中行走時,雙腿變得格外沉重,就好像引力忽然變大了似的。我感覺自己仿佛是個剛剛登陸新行星的宇航員,身上裹著一層又一層的厚衣服,對面前這床無人沾染過的「羽絨被」驚歎不已。我時不時地停下腳步,品嘗雪花落在舌尖上的滋味,或是感受腳下令人舒爽的嘎吱聲。周圍的樹木顯得格外美麗,渾身雪白,佩戴著冰柱制成的「珍珠項鏈」,好似在參加一場冬季舞會。雪吸收了噪音,使一切動作都歸於沉寂。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整個地球似乎都回到了「正常狀態」。

大約20年前,我們一家從陰雨連綿的倫敦搬到了德國鄉下。在我看來,這裏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每年一月或二月,雪一下就是幾周。有時雪會下得齊膝深,這時我就不用上學了。我會去坐雪橇、搭雪屋、與我父母一起和狗狗們玩扔雪球等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美麗壯觀的冬日景色逐漸變成了平平無奇的毛毛細雨。最近幾年,我父母已經很少能再見到一英尺厚的雪。而且就算下了這麼多雪,也很快就會融化成一灘爛泥。

我很幸運,沒有經曆過氣候變化最巨大的影響,比如森林大火和颶風等等。但冬季特征的悄然變化也會使人們的心情倍感沉重。對我而言,這些變化不僅提醒了我們,人類給地球帶來了怎樣的苦難、並且由此引發了怎樣的絕望和憤怒感。親眼目睹冬季遭受的破壞還產生了一種獨特的後果,一些北歐國家甚至專門發明了形容這種感受的詞匯,比如芬蘭語的「lumiahdistus」,形容由於渴望下雪、或者不知道何時才會再下雪,而隨之產生的焦慮感。如果翻譯成英語,或許可以概括為「冬之哀愁」(winter grief)。

促使我們產生這種感受的,是人類對化石燃料的大量消耗、以及燃燒化石燃料對雪形成過程造成的影響。在氣溫約為零下15℃、或稍低於這一溫度時,雪會以粉末形式落下。如果氣溫比這略高一些,空氣中就會含有更多的水汽,使雪的密度增大,因此有些地區冬季降雪強度更大。而如果氣溫超過關鍵閾值0℃,雪就會變成雨。「許多地區的溫度非常接近這一閾值,所以觀察到的變化格外顯著。」荷蘭瓦赫寧根大學氣候水文學家瑞恩·特靈指出。

特靈與同事們在2018年一項針對全歐洲氣象站數據的分析中發現,自1951年來,歐洲大陸的降雪厚度每十年便會減少12%。德國氣象服務中心區域氣候辦公室主任古德倫·穆巴赫還補充道,雖然阿爾卑斯山脈的高海拔地區受到的影響不大,但低海拔地區的變化頗為顯著。此外,在德國一些海拔低於800米的地區,一年內被雪完全覆蓋的天數自1970年來已減少近半。

我家位於德國西南,海拔僅有幾百米,因此雪在近年來變得越來越罕見。話雖如此,但穆巴赫補充道:「雪的年度變化性很強。」因此即使在氣候變暖的大背景下,偶爾也會出現像今年這樣的極端冬季,這與氣候變化的長期趨勢並不相悖。並且特靈指出,如果確有降雪,出現高強度、破壞性降雪的可能性也在逐漸增大,容易壓垮樹木和屋頂,還會破壞基礎設施。

這場冬雪一如往常地令我感到親切和安寧。時隔多年,我終於又在雪地上看到了森林野兔留下的足印。但在意識到這場大雪是個反常現象之後,我又變得焦慮起來:「我有沒有盡情享受這場雪呢?」我真希望自己能翹班,在室外待久一些,也許還能有時間把雪橇從地下室裏搬出來。我還很怨恨自己沒有帶上照相機。但願氣溫能降回到零度以下,讓這場雪能夠停駐得久一點。

許多動植物都需要依賴冬天的冰天雪地。我們人類雖然最初起源於熱帶地區,但也與數九嚴冬建立起了各式各樣的緊密聯系。這些聯系有些關乎生存,如對於某些原住民人種而言;有些關乎經濟,如冬季運動產業;還有些關乎文化或個人。而現如今,這些聯系中有許多都面臨著破裂的威脅。例如,在瑞典烏普薩拉大學近期開展的一項研究中,湖泊學家格薩·韋恩梅爾與同事們發現,不斷上升的冬季氣溫與一系列活動遭遇取消之間存在關聯性,如日本和德國一些與冰相關的宗教儀式、瑞典的室外滑冰比賽、以及美國的冰釣錦標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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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精神健康與季節變化規律密切相連,當天氣被攪亂時,我們也會受到影響。

烏普薩拉大學環境心理學家泰瑞·哈迪格指出,我們之所以仰賴這些習慣,不僅是出於傳統、以及體育活動帶來的益處考慮,也是為了從日常壓力中脫身,讓心理得以喘息一二。他提出,任何嚴重偏離正常天氣規律的情況(如冷得出奇的夏天或暖得反常的冬天)都會增加從日常生活中恢複身心的難度。如果異常天氣導致人們難以釋放壓力,患慢性應激和抑鬱症的概率便會隨之增加。

哈迪格的研究將瑞典夏季的反常低溫與抗抑鬱藥物使用量的增加聯系在了一起。而且他表示,當冬季出現反常高溫時,應當也能觀察到這種聯系,這會使冬季本就已經偏高的抑鬱發生率進一步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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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緯度地區的居民體會到的影響也許格外深切。在這些地區,冰天雪地往往伴隨著炫目的陽光,可以沖淡冬季的陰沉。正如韋恩梅爾指出:「如果沒有冰雪覆蓋,可做的事情就少了很多。」即使是在德國,下雪也能吸引人們走出家門。但如果外面只有蒙蒙陰雨、遍地爛泥,出門又有什麼意思呢?

今年的降雪使人們在喜悅之中又帶有一絲傷感,因為降雪在某些地區已經成為了罕見現象。

除此之外,消失的冬天還會造成一些更深層的影響,只是難以衡量。「我想,由於季節變化產生情緒問題的人一定為數眾多,」赫爾辛基大學的帕努·皮卡拉指出,「但到目前為止,我們在這方面並沒有太多數據。」

德國作家貝恩德·布魯納指出,冬季會為大自然按下「暫停鍵」,從而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抽離和反思的契機,讓我們得以放慢腳步、消化一下過去與未來。但如果沒有了雪,自古便有的四季輪回便會面臨消失的威脅,世界的秩序感也會隨之減退。如今的冬天已經不太像一個季節了,倒更像是秋季與春季之間一段微冷的過渡期。我擔心,我們也許會失去對自然界的一種共有體驗,將難以體會到周期性的四季變遷,也感受不到對比之下、使夏天顯得更加生機勃勃的嚴寒。畢竟,法國哲學家加繆正是在隆冬之中寫下了這一名句:「我終於知道,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

在我走下山穀、朝家走去的路上,一陣水流聲赫然傳來。只見一條小溪並未完全結冰,融水滾滾而下,暴露出了下方的褐土和綠藻,破壞了原本純潔無瑕的白色。我向溪水中扔了一只小小的雪球,看著它冒著氣泡逐漸融化。這使我不禁想到,自己對雪的記憶是否也會如這般逐漸消逝呢?如今上了年紀的鄰居們講起過去山穀裏的降雪有多大時,我已經很難想象出這番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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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開始寫這篇文章時,是以滿懷希望的基調結尾的,但願某一天地球能夠降溫、歐洲的冬天能夠重回仙境。但當落在面頰上的雪花給我的感受更偏向於潮濕、而非冰涼時,當腳下的積雪踩起來更像爛泥、而不會嘎吱作響時,我意識到,感到疲乏的不僅僅是我的腳,還有我的心。全球變暖的趨勢如此強勁、再難回頭。也許有時候,我們只需要希望「反常天氣」出現、然後好好享受它們,這就夠了。(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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