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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看懂,伊朗核協議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地球知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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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202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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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每天一篇全球人文與地理

NO.1325-伊朗核協議

作者:征戰斯芬克斯

校稿:貓斯圖 / 編輯:養樂多

美國年初給伊朗送上的導彈大禮激起了巨大的連鎖反應。失去了“三號人物”蘇萊曼尼少將的伊朗,全國上下沉浸在悲哀的氛圍中,“複仇”也必然被貼上了伊朗高層的議事日程。

盡管以伊朗的遠程打擊能力,要威脅美國本土幾乎不現實,但作為在中東極具影響力的區域性大國,伊朗仍然有能力通過代理人和外交手段進行有限的報複。暫停“伊朗核協議”,就是伊朗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威脅美國的方式。

這確實也在國際社會引發了廣泛的關注和避險恐慌情緒,歐盟三國領導人緊急發表聲明,敦促伊朗回歸正軌,中國和俄羅斯也對伊核協議的未來表達了擔憂。

然而深感被美國背叛的伊朗,究竟能否回到協議當中仍然是個未知數,那一紙命運多舛的伊核協議,也在動蕩的國際局勢中,顯得格外單薄……

從民用到軍用

一個讓人頗感諷刺的事實是,伊朗的核進程是由美國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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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50年代的巴列維王朝時期,美國、以色列、歐洲等勢力與積極西化的伊朗保持著極為緊密的聯系。當時的艾森豪威爾政府,為了增強美國在全球的影響力,尤其是在對手蘇聯的南方培植一個有能力牽制對方的強國,對伊朗輸出了民用核反應堆的技術。

這個計劃名為“和平原子能”(Atoms for peace)。

艾森豪威爾收到"和平原子能"主題的郵票

(圖片來自:Wikipedia@ENERGY.GOV )▼

在美國的帶領下,不僅美國技術人員大量流入,包括瑞典、法國等國在內的核技術公司也紛紛湧入伊朗這個新興市場,為伊朗帶去了最早的核設施和核原料。

伊斯蘭革命打斷了這個進程。在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建成的早期,幾乎所有面向伊朗提供的西方核援助都被撤銷。而在油氣資源仍然豐富的情況下,當時的伊朗領導人也並沒有看到核設施在民用領域的價值,宗教領袖霍梅尼曾公開表示,伊朗不需要核。

在伊斯蘭革命之前,伊朗開始建設布什爾核電站

革命發生時,一處反應堆已完成50%,另一處反應堆已完成85%

可能霍梅尼覺得阿拉比核武器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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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Wikipedia)▼

但在被西方社會突然孤立,且與鄰國伊拉克關系緊張(很快戰爭也爆發了)的情況下,伊朗對核能力的需求從未如此高漲。在與世界各國進行了接觸,卻頻頻被美國打斷之後,伊朗最終還是選擇了和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合作,進行核設施的開發。

蘇聯雖然解體了

但是俄羅斯繼承了蘇聯大部分的核能力

包括核武器、核電站,以及最重要的人才

(雖然被西方國家挖走了不少)

(圖片來自:shutterstock@Vladimir Mulder)▼

前期的核試驗,和巴列維王朝時期一樣,都是在民用條件下進行開發的。作為核原料的鈾濃度是區分民用和軍用設施的主要標記,大致上以5%為界限,低於這個濃度的只有民用的價值。而鈾的濃縮程度,也將在未來的伊核協議制定過程中,成為各方博弈的主要焦點。

美國核能公司把伊朗民用核設施的建設

作為案例用在廣告宣傳中

(圖片來自:Wikipedia)▼

負責監控世界各國是否恪守《核不擴散協議》,堅持核民用化的國際機構是國際原子能機構。這是一個獨立於聯合國的國際組織,總部在奧地利,受到美國的影響較小,立場上與歐盟更加接近。而且由於其特殊性,這個組織直接向聯合國安理會匯報獨立調查的結果,國際公信力很高。

設在維也納的國際原子能機構總部(左邊這棟)

(圖片來自:shutterstock@kolbet)▼

到了21世紀初,經歷了十多年核濃縮試驗的伊朗終於引起了這個組織和安理會的注意。為了換取國際社會對伊朗核技術開發的許可,伊朗於2003年開放了國際原子能機構觀察員的入駐。調查結果卻是模棱兩可的:沒有證據表明伊朗的核活動與武器有關,但也不能斷定伊朗沒有在開發核武器。

2003年,伊朗和歐盟三國就伊核問題談判

(圖片來自:Wikipedia@Mojtaba Salimi )▼

這個結論果然帶來了巨大的爭議。

伊朗方面堅稱,核設施開發完全是為了民用,即使是《核不擴散協議》也沒有限制各國進行替代能源開發的條文,伊朗的所作所為完全不需要國際社會擔憂。

伊朗重水反應堆

(圖片來自:Wikipedia@Nanking2012)▼

而美國和以色列則對結論的後半部分大做文章。比如2012年,美國國會研究處就表示,伊朗儲存了大量濃度20%的濃縮鈾,證明伊朗完全有能力進一步完成武器級的鈾濃縮。而以色列的情報機構摩薩德更是十多年來都在不遺餘力地追蹤伊朗的核武器,盡管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鈾濃縮度對應的功能不同

民用4%左右就夠了

說伊朗達到20%這就是在暗示武器化了▼

但無論是擁核國家還是無核國家,對伊朗這樣一個具有不穩定性的國家開發核武器的進程,依然抱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無論伊朗的鈾濃縮已經進展到了哪一步,人們都希望找到一種有效的方式,使伊朗的核開發鎖死在目前的水平,不要向核武器進發。

這就是《伊核協議》誕生的背景。

協議艱難達成

2013年6月,伊朗現任總統魯哈尼當選。

這是一個給伊朗核問題帶來轉機的伊朗領導人。在他當選總統之前的政治生涯中,他就已經作為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的秘書長,參與伊朗核問題談判多年,並且與歐洲國家建立了信任關系。

2003年,魯哈尼在促成《德黑蘭宣言》的會議上

在核問題上,算是經驗十足了

(圖片來自:Wikipedia@Khorasani )▼

當然,若是將這位前安全外交官描述成“親西方”也屬於一廂情願。魯哈尼的革命背景極為過硬,長期任職國家安全委員會也證明了他在伊朗政壇受到了很高的信任。事實上魯哈尼經常炫耀,自己是如何在與西方的談判過程中為國家推進核計劃爭取了時間。

要爭取更多時間,還給靠幾個大鄰居加持一下

(圖片來自:Wikipedia@Пресс-службаПрезидентаРоссии)▼

當然,比起強悍的內賈德,魯哈尼確實比較務實、溫和。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伊朗已經通過20多年的捉迷藏,初步建立起核工業體系的基礎上的。據稱,當他作為總統重啟與安理會、歐盟各大國的談判時,伊朗的濃縮鈾已經走到了“黃餅”階段(鈾濃度高達40%~70%)。

魯哈尼在布什爾核電站

(圖片來自:Wikipedia@Hossein Heidarpour)▼

手裏要有牌,談判才能不慌。

美國此時也換了當家人,民主党總統奧巴馬於2009年接替小布什上台,試圖修複因為前任四處開戰而千瘡百孔的美國的公信力。通過外交手段,以封鎖解除甚至援助的方式,換取伊朗對《核不擴散協議》的遵守,則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奧巴馬也是極力反對伊朗擁核的

只是方式主要靠談判

(圖片來自:shutterstock@ChameleonsEye)▼

相比較而言,出身共和党的小布什政府對伊朗的態度要強硬的多。在伊拉克戰爭期間,伊朗曾嘗試過與美國接觸,以中止核計劃換取美國的幫助,卻遭到了懷疑和拒絕,雙方關系一度降到冰點。

然而即使是美伊雙方都換了溫和的領導人,中、俄、英、法、德等各國也對伊朗核問題能看到解決的曙光表示支持,要最終達成協議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畢竟對於伊朗來說,核是他們能用來制衡美國和以色列的重要手段,而參與討論的各國也各自有利益。

談判桌上的博弈複雜程度超乎想象。

事實上《伊核協議》也是現代國際外交場上出了名難產的協議。美伊兩國,加上中、俄、英、法、德,還有歐盟代表進行了整整20個月的漫長談判,才最終達成了一致。期間會議進程不斷延期,美國人甚至還懷疑過伊朗代表(外交部長)的代表性,質問他是否得到了總統和更重要的宗教領袖的充分授權。

2015年7月14日

伊核問題六國與伊朗核談判小組舉行代表切磋

漫長的談判過程終於促成了一紙協議

(圖片來自:Wikipedia@Bundesministerium für Europa, Integration und Äusseres)▼

最終的協議中,伊朗在紙面上放棄了很多核權益,包括:

減少97%的鈾儲量

並限制鈾濃縮比例在3.67%以下;

撤銷2/3以上的鈾離心機(濃縮設備)

而且保留下來的還是最老式的那些;

接受聯合國“工作組”的檢查和重水反應堆改造

確保核原料無法武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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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停最大的鈾濃縮研究所15年;

然而從另一個方面看,伊朗也獲得了各國關於很多實際利益的保障,包括:

聯合國和歐盟的大量制裁即時中止,伊朗得以回收1000億美元的海外資產;

美國撤銷對伊朗的“二級制裁”,也就是不再禁止其他國家與伊朗的貿易,但美國還是保持本國制裁的權力;

聯合國和歐盟不會再對伊朗追加任何核相關的制裁;

如果伊朗能長期堅持在協議框架內運作,那麼在8年後歐盟還會取消對其個人和機構的制裁;

雖然美伊雙方對條約內容都不是完全滿意,但正是這樣才說明了條約起到的制衡作用,這也是一份相對公平的協議。在其他各國的促動下,《伊核協議》於2016年1月正式生效。

最高領袖也在期待著協議達成

(圖片來自:Wikipedia@Jim.henderson)▼

爭議與撕毀

然而建立在談判桌上的協議總是很脆弱,往往因為時局的變化遭到巨大的挑戰。《伊核協議》就是這樣一份以兩個高度對立的國家為主角簽署的不穩定的條約,只需要一個導火索就能將其點燃,成為一堆廢紙。

更何況,從條約簽訂階段開始,美國國內的反對聲音都從來沒有停息過。

雖然他們自己有了,但是"NO NUKES for IRAN"

(圖片來自:shutterstock@a katz )▼

由於《伊核協議》的議定過程是由美國政府主導的,因此在性質上屬於“政治承諾”,它要在美國變成有法律效力的“條約”,還需要國會兩院的支持。奧巴馬也確實把《伊核協議》當成自己在任內可能達成的最高成就之一,向國會極力推銷整個協議帶來的和平價值。

然而國會內部卻有著明顯的撕裂——眾議院反對協議,參議院同意協議,最後是因為過了國會60天的審查期,這份協議才勉強過關。

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關於伊朗核協議的會議

各有各的算盤

(圖片來自:Wikipedia@U.S. Department of State)▼

很多共和党議員對這個結果是極為不屑的。有的人甚至炮轟奧巴馬是個“天真的孩子”,居然會相信“伊朗人的鬼話”。還有人指責奧巴馬“在某種程度上不愛國”。這正是協議內容無法在美國獲得完全支持的體現,在奧巴馬任內他尚可以通過總統威信壓制關於伊核協議的討論,等共和党再次上台的時候,情勢急轉直下就不奇怪了。

美國人民不願意,伊朗人民也不領情

(圖片來自:shutterstock@ Milosz Maslanka )▼

2017年初,頂著一頭金毛的特朗普上台。他是美國保守主義的最典型(甚至有些極端)代表,和猶太利益遊說團體始終關系密切,在中東事務上對以色列多加保護。而當年那些炮轟奧巴馬外交政策的議員,受到的也是勢力強大的猶太遊說集團的影響。

有人歡喜有人憂

2017年特朗普就職典禮上

(圖片來自:Wikipedia@Lance Cpl. Cristian Ricardo)▼

在2017年美國“工作組”兩次證實伊朗正在按照協議進程撤銷核設施的情況下,特朗普還是在公開場合表示,這個協議“是美國有史以來最糟糕、最單方面的交易之一”。

而在僅僅一年之後,特朗普又宣布單方面退出《伊核協議》,因為它“沒有帶來平靜,沒有帶來和平,而且永遠不會。”引發了全世界範圍內的軒然大波,而除了共和党和一些現任的政府官員,以及以色列外,全部的聲音都是在指責特朗普不識大體。

"只有我可以帶來和平和平靜"

(圖片來自:wikipedia@The White House)▼

識大體的是伊朗。

在美國單方面退出的情況下,伊朗方面仍然同意了其他國家的挽留。但對容易受到美國影響而動搖的歐盟國家,伊朗還是提出了幾項追加協議,希望他們能繼續保持與伊朗銀行的業務關系。歐盟也確實快速做出了反應,判定美國恢複制裁為非法,歐洲公司可以不必遵守。

盡管意識形態上有著重大的差別,但歐盟需要伊朗的石油,而且地理位置上更靠近中東的歐洲也更不願意見到中東局勢過於混亂,因此在《伊核協議》的議定和執行過程中,英、法、德等國都對伊朗釋放了很大的善意。

然而國家層面的定性卻無法遏制歐洲公司對美國的恐懼,伊朗的經濟活力還是斷崖式下跌了。

所以在幾個月後,伊朗又一次提高了鈾濃縮度,國內的整體輿論也開始向著對美強硬的方向傾斜。

而當美國無人機上的那顆炸彈擊中蘇萊曼尼少將的時候,這個已經被兩國打開一條縫的潘多拉魔盒,或許已經沒有關上的可能了。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圖片來自:shutterstock@Nick Beer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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